第1章 我的家乡
正宗好芋头2024-10-29 14:042,216

之所以想把父亲的故事写下来,源于一个很正常但不平常的电话,那天和父亲的通话时间为4分18秒,父亲和我说了很多,我能记住的就是父亲嘱咐我照顾好怀孕的媳妇,还说自己老了,印象中这是父亲第一次说自己老了。挂断电话后,我突然沉默了,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4分18秒尽然是我和父亲近一年来最长的一次通话,大部分的通话时常都是30多秒,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愧疚,仔细回想起来,从上高中住校的那天开始,我好像就离开了家,也离开了父亲,极少的沟通造成了互相的不理解。彻夜未眠后,我决定把父亲的故事写出来,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少言寡语的父亲的爱。

小时候的我,固执的以为父亲是一片天,长大后,我却下意识的以为父亲只是一个代名词,这样的印象一直持续到我也要当父亲了以后,逐渐慢慢开始理解父亲,可能真的像大家说的一样,从质疑、到理解、再到成为。照顾女儿的过程中,我慢慢开始明白,父亲从来不是一个代名词,而是一片天。

90年代初的黄土高坡上,有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村庄,大家都叫它“河村”。“河村”这个名字的由来也十分简单,因为处在黄河边,因此叫做河村,也有人称之为“渠村”,因为旁边还有一条“秦渠”,这是长大后走出家乡后知道的情况了。

之所以说“河村”不起眼,并非对生我养我的地方存在偏见,而是因为在90年代初的大西北,随处可见这样的村庄,各个村庄大同小异,务农为生、房屋破旧,条件艰苦是这些村子的共性。虽然物质条件十分匮乏,但精神生活确异常的充实,农家特有的朴实和知足,在这里营造出了一幅幅宛如“世外桃源”的和谐景象,我很庆幸自己在这里长大。

93年初夏的清晨,一个农家小院里,一位叫丁福的瘸腿男人正坐在一颗硕大的杏树下抽着旱烟,吞云吐雾中,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他脸上沟壑纵横

的岁月痕迹,岁月的刻刀在这个男人脸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黝黑的面庞、疲惫的面容和抽烟后略带满足的眼神让人动容。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手边的拐杖,因为常年使用的原因,这颗小小的槐树已经变得油光瓦亮,底端微微裂开的口子,像是一条条年轮,默默记录着他在这位瘸腿男人手中代替右腿的年岁。猛的吸了一口旱烟后,男人缓缓发出了声音:“咋还没生啥,日头出来了,田里的活不好干了”。听到男人的话,蹲在破旧土坯房门口的木讷汉子先是探出头看了看门口,接着转头看向男人说“把着急,医生还么出来呢么,活放着我干就行”,随后,又低着头看起了地上的蚂蚁窝,好像蚂蚁窝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嘴里念叨着“接生的钱先佘着,等到买完种子、肥料以后,要是有剩余的钱,就先紧着接生婆,娃娃生下来先吃奶,等到秋上粮食打下来了,挤点钱给娃买点奶粉.....”,木讷汉子正盘算着今后的日子,小小的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娃娃的啼哭,伴随着村医凌乱的脚步声和大嗓门“生了生了,是个娃子(男孩),老丁家有福了哟”。听着村医的大嗓门,门口木讷的汉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村医和怀里的娃娃,一时间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毕竟,这样的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是的,这位不知所措的木讷汉子就是我的父亲丁财,身高一米八的他,此刻却像个孩子。

直到村医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赶紧把娃娃抱上,我给你媳妇上药呢么”,才把这个呆若木鸡的男人叫醒,他机械的伸出胳膊,抱起了自己的娃娃,但由于是第一次抱娃娃,不知是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娃娃一直不停的哭,他转过头,求助似的看向身边骨瘦如柴的母亲,在母亲嫌弃的眼神下,汉子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慢慢的将手上的娃娃送到了母亲怀里。杏树下的老汉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走到妇人面前,黝黑的脸庞露出了平时难得的笑容,一边念叨着有孙子了,一边嘱咐妇人今天炒几个鸡蛋给孩子他妈补补,妇人面露难色的应了声。

这个清晨,破旧的小院里洋溢着幸福的味道,瘸腿男人、妇人、木讷汉子都露出了微笑,唯一受苦的是炕上躺着的年轻妇人,看样子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因为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加之生孩子用光了力气,她的脸白的吓人,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头上掉下来,整个炕头好像都湿了一样,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在已经湿了的炕头她睡着了,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随着孩子的出生,起名成了大事情,木讷汉子特意请来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为孩子起了一个小名,老人慎重过后,起名为“阿萨”。

自此,这个孩子有了一个小名,叫“阿萨”,也有了他的民族,“回族”。在这个村庄里,新出生的小孩都是先有小名在有大名,甚至有些父母会直接将姓氏加小名组成这个孩子的大名,小名会伴随这个孩子的一生,作为长辈的专属称呼。在村庄里,往往有10几个阿萨,为了方便区分,大家会简单的按照年龄大小分为大阿萨、小阿萨,甚至小小阿萨,很少有人直呼其大名的情况。因此,村庄里的晚饭时间,常常会出现特别有趣的一幕,叫一声阿萨,会跑来一群阿萨。

关于大名的问题,在木讷汉子有限的文化水平里,下意识的觉得鑫是个寓意特别好的字,因此,小孩的大名就叫做丁鑫,也就是我,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阿萨。我算是村里比较特殊的一个,在大家都在叫经名的年代,我的木讷父亲执意叫我丁鑫,后来在西北农村方言的影响下,逐步演变为鑫子,这也与我在杏花开的时候出生不谋而合。后来的很多年,我依然觉得很神奇,特意问过父亲为什么偏偏起名叫“丁鑫”,父亲的理由特别简单,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个字里面有三个“金”字,用这个字希望我可以发大财,让他和母亲过上好日子,可惜这个愿望至今还没有实现。

自此,一个叫阿萨的丁鑫,在黄土高坡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开始了他和父亲丁财互相羁绊的半生。

继续阅读:第2章 木讷的庄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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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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