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唐朝的官场选拔根本不是以科举为主，而是沿用了隋朝时期的荐举制度。
这在朝为官的，十有八 九都是出生名门，以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行为品格为标准而被录用的。
所以，这两个户部的小官，十有八 九是从名门出去的。
名门出来的人除了学问还不错，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家族同辈太多，以至于他们太要面子，不肯也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可以说，秦川的预判完全打在了家门口这两人的大动脉上。
王文进是出自太原王氏，陈闻远是出自陈郡陈氏，虽然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世家里的主家成员。
但就算是这世家大族的旁支，他们也是从同辈的伙伴中脱颖而出，才有资格被家里人举荐为官的。
若他们被秦川那个乡巴佬出的题目难住，且被宣扬了出去，他们可真是毫无脸面回到家中，很有可能还会为家族蒙羞。
如果运气再不好一点，很有可能不等陛下发话，他们自己家族的人就要他们从户部这个官职下来。
虽然做不出题目是一件小事，但是其背后的连锁反应，直接影响着他们的后半人生啊。
他们脑海中闪过了如果他们一走了之后，事情的走向与后果，这比让他们在门口站着答题更难受。
他们两个内心不约而同浮现出：不能走，绝对不能这样走了。
两人同时回头，又掏出了各自的题目敏思苦想了起来。
但是数学题有一个特性，没有思路就是没有思路，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并不是像有些题目一样，死磕回忆胡诌就能解答。
最后还是王文进知道这样做下去，两个人要在殷国公府门前，站到地老天荒去。
于是对着门房老郑抱拳恭敬开口道：“秦公子出的题目很是玄妙，在下答不出来，但因皇命在身不可怠慢，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户部主簿王文进、户部主簿陈闻远特来拜会秦公子讨教新型记账法。”
这态度正是秦川所要的，毕竟孔老夫子曾经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当然他们两个作为氏族子弟，自然也知道，学识比不过别人氏很丢人，但是因为比不过而找接口逃走了。
那丢人的效果可是会比学识比不过别人更丢人百倍。
还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某某世家的子弟没有该有的风度，某某世家教出来的子弟也不过如此。
所以既不能逃走，也做不出题目，进退两难之际，该如何破解如今的局面，其实答案十分明显。
他们两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好向秦川低头。
门房老郑想起了秦川最后交代他的那句话：“他们什么时候认输，什么时候放他们进们。”
于是门房听完王文进的认输之言，二话没说，就将大门打开了：“请，表少爷已经在后院等待二位了。”
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两人看着庭院里透出的天光。
让这门口两人心里，不自觉产生了激动之情。
他们仿佛是两个在暗无天日幽长蜿蜒地道中行进了三天三夜的流民一般。
那几束透过门缝的光亮，预示着他们的成功与新生。
在下人的带领下，两人穿过了殷国公府，到达了后院。此时已经快接近正午。
秋日的阳光打在人身上毫无炙热之感，软绵绵，懒洋洋的。
他们要拜访的秦川正躺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在一片葡/萄架下晒着太阳。
那个东西有些像婴儿时期的晃床，只是整体的结构看上去更大也更弯，并不平整。
而且那东西与地面接触的部分是两个半月形的木板子，躺在上头的人稍微一施力。
它便前后摇晃了起来，看起来好不稳当。
但秦川在那上面躺着又似乎十分惬意，甚至在这两个世家子弟眼里已经到了行为不雅的程度。
如果秦川知道面前这两个人都不敢正眼看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摇摇椅上行为不雅。
他一定会拽着这两个人，强制让他们感受下，这摇摇椅的快乐。
唐朝这个时候的家具还都比较矮小，大家跪坐还是在一个小托盘上。
书桌什么的都是只有一人膝盖高的小矮桌子。
比起后世能让大家又靠又躺又能伸腿的家具，实在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在乡下的时候就改进了一波家具，结果都丢在自己的三室大瓦房里没有带回来。
崔氏在的时候，他也不敢太冒头激情改家具。
所以他将就了一段时间，终于是熬出头了，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打了一个摇椅。
在院子里，躺着摇一摇，晒一晒，简直是神仙日子。
秦川躺着正惬意，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自然是没有发现院子里突然多了两个人。
春桃在一旁将秦川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他没有在睡觉，只是在神游太虚。
于是小声轻咳提醒道：“咳咳，公子，有客人来了。”
“啊？”秦川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见有两个陌生的人站在了离春桃不远的地方。
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哦，你们来了？”
陈闻远，王文进两人既然在门口就决定了认输，那么就算心里再多的不服气，与再多的怨气，都不敢表露出来了。
他们只好将情绪深深埋在心底，认认真真做着表面功夫，对着秦川作揖道：“下官王文进，陈闻远，拜见公子。”
按理说秦川身上就一个上书房教习的官职，和他们这户部的主簿相比算是平级。
按道理来说，这两人可以不用行如此大礼，但毕竟是陛下亲自点的先生，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
秦川微微皱了皱没有，有些无奈：“你们来得也太慢了吧，我都在这院子里睡完一觉起来了。”
听了秦川这话，在门口待了半天的两个人的脸色均一变。
只能尴尬地开口应承：“那还不是秦公子才高八斗，随随便便的两道题，就难住了我们。”
他也特意将随随便便这四个字加了重音，暗暗讽刺秦川故意刁难他们。
“你们这是怪我出题太难啊……”秦川冷笑了一声，嘲讽地开口，“那按照你这个逻辑，考不上科举的书生，应该都去怪考试题目太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