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谢无尘对谢子安的态度来看，在对待谢之仇以及苏娇娘的事情上，他已经感到了后悔。
可谁能不后悔呢？
谢无尘不仅失去了妻子，儿子，还失去唯一的弟弟，真正意义上的孤苦伶仃。
一个小时到，亲眼看着谢无赦回房间睡下，谢子凌才和司烬君回到房间。
“爷爷和大爷爷之间，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特别是蒋若莹的存在，从大爷爷那边的讲述上来看，他离开的那五年与蒋若莹毫无关系。可是……”
谢子凌总觉得他们还漏掉了什么。
司烬君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略带心疼的亲亲她唇角，“别想那么多，只要是蒋若莹做过的事情，就肯定能查的出来。”
“……嗯，爷爷睡下了，我们现在去二伯那里看看？”眼下晚上九点半，去看看谢之骞的时间还够。
不想司烬君却摇了摇头，“你也该早些休息，我已经派人在医学院守着，不会有心存不轨的人靠近。”
“好吧，这几天担心二伯，我都没睡好觉。”她都有些想念她爸爸妈妈的床了。
诶。
谢子凌怔了怔，后知后觉的才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念爸爸妈妈了。
以前光想起都会想哭，但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过的事情，她几乎都没有自己的时间去想念去世的父母，更别提会感到悲伤。
果然，人一旦忙起来，所有的悲伤都是次要的。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都是睡在一次的，在谢子凌反抗无门下，只好带着司烬君回房间，亲亲抱抱是避免不了的，等她染上疲惫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司烬君说：
“不出意外，我离开司家辞去家主之位的消息明天就会传出来，凌凌，到时候我就成了净身出户的穷小子，你不会嫌弃吧？”
谢子凌一手推开他的俊脸，捂住发烫的耳朵，没好气道：“嫌弃你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
司烬君顺势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手心中烙下一吻，轻笑，“嫌弃也没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是是是，快睡了好不好……”撒娇这项技能她越来越熟练。
又软又娇。
司烬君身心发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直到她抗议的推开，才在她额头亲了亲，“睡吧，明天应该还有两种药材送到。”
“……你也快睡。”她迷迷糊糊地也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闭上眼睛。
次日，谢子凌一大早就收到了谢子安的消息。
“蒋若莹对我爷爷的感情很复杂，我也说不出是什么，但是我看的出来，她非常憎恨我爷爷。”
憎恨？
女人没有爱哪来的恨。
谢子凌终于发现了这其中的关键。
也许谢无赦、谢无尘、苏娇娘之间，还有一个蒋若莹。
只是什么仇什么恨，竟然让她对谢家下那么重的狠手。
谢子凌接收了谢子安发过来的资料，研究了一会儿，说：“既然蒋家和我们谢家无冤无仇，那咱们就从他们的感情线下手查，如果蒋若莹对大爷爷是那种感情，大爷爷和她在边防的那五年肯定有发生过什么。”
谢子安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个直男，自然没考虑过蒋若莹会对谢无尘是因爱生恨这种可能性。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大悟，“可是爷爷说他们那时候还不熟悉，只是在战场上合作过几次，不过……我听到很多人对她的评价，说她是个非常强势、自我的女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蒋家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手段非常厉害。”
“……如果一个女人非常有心计，又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格，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极有可能是大爷爷当年在战场上得罪过蒋若莹，蒋若莹心有不甘，才会对我们谢家暗下杀手。”
谢子安听了她的分析后，很快就挂了电话，大概又去找谢无尘核实咨询。
谢无赦下楼吃早餐时神色正常，也没有因为听到昨晚的消息而担忧，让谢子凌稍稍放心了些，便也将早上谢子安发过来的消息跟他说了一下。
“你大爷爷那边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当年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会查。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是蒋若莹介入其中……”谢无赦面上闪过一抹化不开的戾气，杀气横生。
谢子凌第一次见谢无赦露出那么凶残的模样，忍不住缩到司烬君身边，“那爷爷您查的时候低调一些，别太高调行事，如果蒋若莹知道了您也在查她，只怕她会继续动手。眼下大哥在前方大头阵，我们负责镇守家门，随时向大哥提供支援。”
谢无赦闻言脸上的戾气减少了些，颇为欣慰的点点头，“你和你大哥之间的感情倒是十分不错。”
丝毫没有受到他和他大哥之间的这些年来的纠纷影响。
“当然啦，大伯和我爸都说了，您和大爷爷之间的事情与我们后辈无关，冤冤相报何时了，上一辈的仇恨不应该延续到下一代。再说我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深，对这些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断。”
谢子安可是她引以为傲的大哥，她的大哥未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
而且彼此品性如何，他们都一清二楚，若是走岔路劝不听，那还有可能会反目成仇，但显然他们双方都不是那样的人。
谢无赦满意地点头，“不错，你们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这点非常好。等你大哥闲下来了，让他回家里住段时间，这里也是他爸爸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的家。”
“好勒，我保证向大哥传达到位。”她兴奋的点头，也忘了刚刚谢无赦凶残的模样。
“嗯。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这段时间你好好待在家里，非到迫不得已，不可再随便出门冒险，知道吗？”
“还有半个月！那么快啊！”谢子凌都忘了快到过年时间，不过想想也是。前阵子她们一直待在Y国，Y国气候偏向亚热带化，与国内不同，在Y国还每天可以穿着短袖到处跑，但国内现在已经披上大棉袄，去哪里都需要开着暖气，否则稍有不慎就要感冒发烧。
只是过年是个大问题。
从小到大都在山里过年，已经习惯热热闹闹的。
但今年她势必要陪谢无赦一起过年，山那边估计也不能回去……
“快什么快，是你这阵子太忙，总之这半个月你好好待在家里，蒋若莹的事情交给爷爷来查，如果你大哥那边需要什么支援帮助，就让阿湃去做。小君你也是，既然已经决定推掉司家自立门户，那就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休息，也好好看着这丫头，别让她乱来。”
司烬君自然不会反驳拒绝，“是，外公，我知道了。”
倒是苦了谢子凌，她还想着待会去看看谢之骞，可谢无赦都发话了，估计也不可能让她出门。
“爷爷，我——”
“眼下就要过年，你作为我的继承人，是不是也该将继承人培训提上日程？这件事情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谢子凌噎了噎，壮着胆子问：“爷爷要不您看明年再说？”
“……也行，你身体还没有养好，趁着现在寻药的机会，也给你找些补身体的药回来，先养好身体。”
虽然但是，在查到蒋若莹这种不定时炸弹后，她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做过年的准备。
况且，她总隐约感到不安，总觉得……危机四伏，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中午十分，果真如果司烬君所说，他推掉司家家主之位的消息传遍整个洛云城，整个洛云城大乱，各家纷纷讨论这件事情背后的种种。
而被讨论的当事人司烬君则赖在谢家，一心一意陪着自己的准妻子，十分休闲自在。
“……你母族那边都没有事情要处理吗？怎么感觉你现在那么悠闲？”反观谢子凌自己，年底了，她从她爸爸妈妈手中继承过来的财产都需要自己清点一遍，加上这段时间为了给谢之骞买药支出已经抵去了她好几年的收入，一时间愁的只想赶紧赚钱。
“母族的事情少，我也处理得差不多，可以专心陪着你。”说着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逮着亲热的机会就绝不放过。
“真羡慕。舅舅知道我缺钱后，刚刚来电话说给我过继几处铺子，让我有时间熟悉一下那些铺子的管理。可我现在都没有时间……”
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司烬君，惹得司烬君好笑不已，“交给我。”
自己的媳妇儿，无论如何都要宠着。
而且她现在缺缺钱也好，等她没钱了，他就可以送上聘礼，光明正大的娶她进门，至于那两年的口头之约就能无效。
谢之骞今天的情况恢复得更好了些，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到底身体亏损严重，急不得，还得慢慢养，不像谢无赦，现在中气十足，恢复到了以往最健康的状态。
只能窝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的小两口不一会儿便开始处理文件资料，气氛十分温馨。
下午的时候司烬君收到消息，“母族那边传来消息，你小堂弟是个非常不错的可塑之才，在谈判上十分有天赋，那三株天心莲被他用三个亿收购，还和天心莲的卖主达成协议，以后享受有优先购买权。”
“不错啊！没想到成成这个家伙还真能成功买到药。二伯知道后肯定非常高兴！对了，他现在回国了吗？”
“嗯，已经出发了，明天早上应该能到家。”
“那就好，明天……明天不管爷爷同不同意，咱们都得过去一趟。”
“好。”
只要是和谢子凌一起行动，司烬君都愿意支持她。
一直呆在书房里的谢无赦忽然出门了一趟，去哪里也不肯跟谢子凌说，她不放心，让王湃跟着，又让司烬君派了一队人保护，出去两个小时不到，再回来时满脸戾气，只是没有发火。
看的谢子凌心惊胆颤。
“爷爷，您……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我和你奶奶被下药，是你太爷爷授意不错，但背后还牵扯到了蒋家！当年蒋家和我们谢家势均力敌，在洛阳城都是大户人家。蒋家忽然和太爷爷亲近，应该是和太爷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谢无双那个臭丫头又为了和她喜欢的工人在一起听信了童家人的谏言，自以为是想要成全我和娇娘，便接受了童家提供的药，配合他们演了一出戏。童家与蒋家是世交，蒋家大小姐和童家大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
果然！
谢子凌终于明白了谢无赦面色那么阴沉的原因，“看来我猜的不错，蒋若莹果然在那五年里动了手脚！现在就差大爷爷那边核实，如果确实是大爷爷在那五年之中得罪了蒋若莹，只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你大哥不是已经回了将军府吗？你问问他，你大爷爷现在是怎么想的！”
其实谢无赦更想问的是谢无尘有没有说要回谢家和他谈一谈的想法。
“我已经让大哥问大爷爷了，爷爷您再等等，相信过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来。”
事实上并不是一会儿，晚餐时间刚过，他们就收到了谢无尘登门拜访的消息，顿时整个谢家都忙活起来。
不是以往的警戒戒备，而是在谢无赦的蓄意为之下，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已经几十年没有回来过的谢无尘。
两兄弟坐在茶室里面对面，一旁还坐着谢子凌、谢子安，以及拿着平板随时关注谢家情况的司烬君。
因为距离离得有些远，谢子凌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谢子安咬耳朵。
“大哥，什么情况？你爷爷怎么直接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爷爷刚刚吃饭的时候还问我呢！”
谢子安微微低头，低声回答说：“爷爷查到了当年奶奶和你爷爷寄过来的信件，那些信件被蒋若莹命人拦下来烧毁，只是那人因害怕爷爷发现，并没有烧毁，还偷偷藏了起来。下午爷爷找出了那个人，把那些信都拿回来看了。”
“怪不得我看大爷爷的脸色不太好，眼睛的血丝好明显……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是他误会我爷爷了？毕竟我爷爷奶奶最开始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爷爷的事情……”
“爷爷还查到了，他当时给奶奶和你爷爷写的家书也被蒋若莹私下扣住，那些信根本没有寄出去，都被蒋若莹烧毁了。”
“……蒋若莹到底为什么那么做啊，不是说那时候蒋若莹和你爷爷还不认识吗？”
“爷爷刚刚回忆说，蒋若莹当年好像有跟他示爱过，表示想嫁给他，但是当年爷爷以自己已经有妻子为由拒绝了。”
“？？？所以这是因爱生恨？真的被我猜对了？”
谢子安沉重的点头，“蒋若莹那样的性格也不难猜得到，她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被我爷爷拒绝后肯定不甘心，又刚好发现了我爷爷一直有给家里寄信，于是就动了歪脑筋，毁掉我爷爷奶奶的关系。”
谢子凌唏嘘不已，“好可怕，这种女人！幸好小君没被这种女人看上，不然我肯定也要完。”
司烬君：“……？”
两人你爷爷来我爷爷去的，十分绕口，但都乐得自在，看着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两兄弟，静观其变。
许久，就在谢子凌坐的有些腿麻了，才听到两兄弟的对话。
谢无尘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一侧的木盒上，沉声说：“……你和娇娘当年是因为被谢无双下药才在一起？”
木盒是当年谢无赦与苏娇娘寄给他的信件，这些信件五年来从未间断过，哪怕收到谢无尘战死沙场的消息，仍不死心的寄过去，也将这五年之中发生的事情写的一清二楚。
信件的时间越往后，谢无赦和苏娇娘的字字句句中都是愧疚与期盼他活着回来惩罚他们的祈愿。
谢无赦知道自己当年都写了什么内容，便轻轻点头，“……父亲知道了我和娇娘已经和离，又受蒋家人的威胁，以为你战死沙场回不来，为了保全谢家血脉传承，明知谢无双被童家人利用，放而任之让我和娇娘发生关系……我和娇娘当时，都非常痛苦，心知对不起你，也无法挽回过错。后来，有人从战场回来，拿了你的枪说你在战场上失踪战死，娇娘绝望之下，才与我在一起。”
谢无尘猛地抬眸，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犀利起来，“那我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
“你回来时一心认为我和娇娘背叛了你，哪里肯听我的解释，而父亲病重，谢无双也被我关了起来，这些事情一旦传出去，对我们所有人都不利，我也只能藏在心底。”谢无赦无视对方的戾气，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主动拿起黑子，“许久没有和……你下过棋了，来一局吧。”
他拿黑子的手隐约有些颤抖，谢无尘看在眼里，眼中的犀利减少了一些，片刻，拿起白子开始布棋，缓缓开口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以为，你和娇娘背叛了我，那些解释，都是你们欺骗我的借口。”
将黑子按在棋盘上后，谢无赦的手便定格在了那里，只见他低着头，将侧脸隐藏在阴影中，“是你当时不肯相信我们，我和娇娘对你的愧疚从未少减少，甚至已经决定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补偿给你，即便后来你将娇娘软禁起来，我也忍住了……你是我大哥，到底是我，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的谢无赦，嗓音已经沙哑起来了。
谢无尘猛地捏紧手中的白子，克制自己几欲爆发的强烈情感，也哑声说：“是我……恨错人了。”
经过两个小辈在背后来回传话，加上调查回来的结果种种表明——
“当年如果我肯冷静下来……我们三个人，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结果。”
如果当年谢无尘没有劫走娇娘，没有让娇娘郁郁寡欢而死，而是认真和谢无赦谈一谈，也许，结局就不是现在这样。
“……都过去了。我如今，只想让蒋若莹为她当年所做之事付出代价。如果娇娘不是病死而是另有蹊跷，蒋若莹真的参与了——”谢无赦没掩饰自己的杀气，“我要她血债血偿！”
谢无尘的杀气却比他重上百倍千倍，“不必你动手，她的命，我来收！”
“你和她……”
“我从未背叛过娇娘。”
换句话说，甚至连那次醉酒，他们都没有发生过关系，他常年在战场上，警觉性非常强，哪怕被人下了药，也不允许任何人近身。
他们是亲兄弟，骨子里流的血都是一样的。
这场感情中他们其实都是受害者。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注意力似乎都落在了棋盘上，许久。
“之仇他们几兄妹的事情，我已经查出些眉目，你如果想跟踪事情进展，以后的报告……我都派人送过来。”
“……快过年了。”
谢无赦的话让谢无尘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谢无赦没有抬头，只是声音淡淡地说：“凌凌身体不好，这是她第一次在家里过年，我怕她不习惯。既然将军府如今被闹得乌烟瘴气，那就……过来一起过年，让子安多陪陪凌凌。”
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的谢子凌面色一喜，忍不住凑过去跟谢子安咬耳朵吐槽，“想让大爷爷回家过年就直接说嘛，拿我当什么借口。爷爷实在太口是心非了。”
谢子安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摇头，“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放心，过年你嫂子也会过来。”
“是吗！那还行！在山里不能放烟花，今年在家里应该可以放了吧？我还没放过呢！”
司烬君闻言，忍不住也凑了过来，搂住她的腰身往自己身边拖，“你想放烟花，我陪你。”
“那咱们说好了，今年过年守岁的时候咱们一起放烟花，到时候你们可不许说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动手。”
“……嗯，说好了。”我手把手带你放烟花。后面的话司烬君没有说出口。
而房间里静悄悄地，他们的悄悄话根本不算悄悄话。
谢无赦忍不住瞪了眼毫不自知的谢子凌，偏偏——
“好，我过两天便派人收拾收拾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