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颂拿出手机,看到定位仪上的红点,显示的那么刺眼。
五十米!
只有五十米!
时颂红着眼眶,猛地转身,视线穿越神色各异的人群,捕捉自己想要见到的那抹身影。
忽然,她在人群的最外侧,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
顾澜之卡其色的大衣怀中,裹着一个吱吱呀呀的婴儿。
那双深色的凤眸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唇角的笑意耀眼而温柔,又带着邪肆。
“顾澜之……”时颂喃喃的喊出了声音。
林慎听见了,齐桓听见了,脸色皆是剧变。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有安全门被打开后晃动的画面。
人,已经走了。
时颂急急的推开人群追出去。
不知道是谁绊了她一下,她的腿本就有些不便,一下子磕在地上。
顾不上那抹疼痛,时颂爬了起来,朝顾澜之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直到酒店长长的走廊,她视线所及的尽头是诺大的露台。
顾澜之的后背懒懒的靠在围栏上,孩子被他随意的放在只有二十厘米宽的围栏。
只要孩子稍微滚动一下,说不定就会从二十层高的楼翻滚下去!
时颂的眼眶红着,心被一双铁手攥紧似的。
拖着沉重的双腿,不知道怎么来到他面前的。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见他。
和从前没什么变化,他依旧清贵如神祇,好似世间任何污秽,都无法沾染他半分似的。
可他脸上淡薄的笑意,却让她胆战心惊。
“顾澜之……”
时颂的视线死死凝着襁褓里的粉雕玉琢的宝宝,她的心都要碎了。
“把孩子还给我,她在那里很威胁,这里是二十层,她会掉下去……”
顾澜之伸出指尖,逗.弄孩子,“好久不见了,允儿,你该叫我一声澜之哥哥的。”
时颂祈求的望着他,“澜之哥哥,把孩子还给我。”
顾澜之嗯了一声,果真如她所愿,把孩子拎了起来,朝她丢了过去。
时颂心慌的发抖,直到孩子稳稳当当的落入她的怀中,时颂才破涕而笑。
“沫沫……”
沫沫似乎认识她了,眨巴着干净的大眼睛,伸手触摸她的脸。
时颂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反复掐了又掐,眼泪忍不住的颗颗滴落。
“沫沫,是妈咪,妈咪爱你。”她说。
顾澜之看着她和孩子亲昵,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一如从前那般,她总是喜欢哭哭啼啼的。
抱着她会哭,怎么哄都哭。
他说,“这丫头和你小时候一样,闹人得很。”
时颂这才抬起眼眸看他,顾澜之对她笑容温和,恍若此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
“你想怎么样才会让我把孩子带走。”
一瞬间,她又恢复到了那个冷静的自己。
面对未知的危险,没错,曾经疼爱她至深的顾澜之,此刻是她面临的最深不可测的危险!
她必须要冷静,哪怕全身都在发抖,也要冷静。
顾澜之望着她的凤眸含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会让你把孩子带走。”
时颂嘶吼,“她是我的孩子!”
“可你是我的啊允儿。”
顾澜之淡淡的说,“你是我的,你生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
“你疯了!”时颂不知道他哪来的结论,摇着头后退,眼中有惊惧和恐慌。
“你不是顾澜之,你才不是顾澜之!”
顾澜之缓缓的走近她,笑容加深,“怎么不是了?”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后背的冰冷让她的神经紧绷到快要断裂。
面前的人再也不是她的救赎,如恶魔一般窒息而惊惧。
他的脸贴着她的手心,亲昵的蹭了蹭,凝视着她的眼眸眷恋而深沉。
“你看,我还是原来的我,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是,你只是长得和他相似而已,他不会这么对我……”
他的笑容淡去,“那是他蠢。”
时颂的瞳孔撑大,“‘他’……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她,顾澜之身上藏着无数个秘密。
顾澜之的指尖捏着女孩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想知道吗。”
时颂摇头,“我只想带走我的女儿!”
时颂剧烈的挣扎,奈何抱着孩子,再加上力气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这点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可不知道碰到了他什么地方,顾澜之往后退了一步。
时颂清晰的看见他的左臂,很快被鲜血浸透。
顾澜之身上有伤!
时颂眸光晃动,这是她可以抱着孩子逃走的唯一机会。
“允儿想跑,是吗。”
仿若在她身上按照了读心仪似的,顾澜之一眼看穿她的目的。
时颂咽喉哽了哽,“放我走。”
“不行。”他轻轻的道,如恋人耳语,“不舍得。”
寒风肆意的在脸上吹刮,时颂的思绪却如热潮在脑海中翻滚。
不知不觉中,她的脚步已经移到露台的大门。
时颂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抱着孩子,跑出去会被顾澜之抓到。
如果她伤了顾澜之,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他本就受了伤,再伤他没那么难,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口袋里有一把刀的。
早在打算迎面顾澜之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自保的准备。
“别逼我,顾澜之。”时颂眼眶泛红的看他。
他的声音碎在寒风里,“倘若我一定要带你走呢,允儿,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别逼我了,我很痛苦。”
时颂恳求他,“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顾澜之的笑容浅淡,“带给你痛苦的人是我吗。”
时颂没有说话,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悬崖边上,身前万丈深渊,身后烈焰滚浆。
而她必须要走出这一步。
时颂的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刀刃,拿出来骤然刺向他的胸脯时,是闭着眼睛的。
刺啦一声,是刀刃插.入血肉的声音。
时颂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他依旧对她浅笑。
没有半分诧异和责备,仿若在无限纵容的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胸前的那么血迹,很快蔓延,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色毛衣。
刀子响亮的掉在了地上。
时颂的手微微颤抖,嘴唇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为,为什么不躲……”
顾澜之的手指抚在她的脸色,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这滴泪是为我流的啊,允儿,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哭。”
时颂的眼泪流个不停,吼道,“你混蛋!顾澜之,你就是在逼我!”
他望着她漾笑,不说话。
而追出来的林慎和齐桓,看到这一幕,仿佛被重重戳了一下。
林慎惊颤地说,“顾先生,真的是您。”
顾澜之并没有看他,他凝着时颂的眼眸又深又沉,谁也无法再入他的眼了。
林慎和齐桓相视一眼,再看他身上的血渍和时颂满脸的泪水,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时颂开口,“时小姐,您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吧。”
时颂紧紧的抱着孩子,四肢百骸冷得彻骨。
望着他身前刺目的鲜血后退两步,时颂颤着声道,“带他去医院。”
说完,她抱着沫沫,迅速离开现场。
许是受了伤的缘故,顾澜之没有追上来。
时颂坐进电梯里,看着怀中懵懂乖巧的宝宝,如在梦里似的久久不能回神。
而露台上,顾澜之的视线投落在林慎和齐桓身上。
目光没了温度,他突出几个字,“是你们啊。”
林慎握紧拳头,似乎在做艰难的决定,“顾先生,您还记得曾经对我们说过什么吗。”
顾澜之靠在墙壁上,勾唇,“记得。”
林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枪,上了膛,对准他。
他闭上眼睛,手指颤抖,轻言,“那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