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也闭上了眼睛。
他无法亲眼目睹救命恩人死在自己面前。
“林慎!”
板机即将按下的那一瞬间,时颂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慎猛地睁开眼睛,讶异的看向身后去而复返的时颂。
“时小姐,您……”
时颂看着他手里的那把枪,以及面色苍白的顾澜之,瞳孔紧缩。
“你在做什么?你要杀了顾澜之?我明明让你把他送到医院,你却要杀了他,你疯了吗!”
林慎沉默了片刻,点头,“时小姐,没错,我的确是要杀了顾先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时颂脑海里一片混乱。
她无法.理解,声音忍不住拔高。
“他是顾澜之,是你们以前的先生,你们该对他唯命是从!”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开枪杀了顾先生。”
林慎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这就是顾先生的吩咐。”
“你说……什么?”
林慎沉静的陈述,“没错,先前顾先生在送往医院抢救的过程中,对我说过,他必须要死,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要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务必开枪杀死他,这是命令。”
一瞬间,时颂的呼吸想被什么阻塞了一样,生生喘不过气。
她怔怔的看向顾澜之,震惊的喃喃,“为什么?”
林慎摇头,“不知道,但这是顾先生临死前的祈求,他第一次那样卑微的求我,直到我答应下来。一开始,我和齐桓根本下不了手的,但我们必须服从命令。”
他看向那个此生敬重的男人,道,“顾先生必须要死。”
林慎的枪口,再次对准顾澜之的心脏。
顾澜之倒是笑了起来,颀长的身影在寒风中挺立。
“他倒是安排的天衣无缝,连后路都给断了呵,是他的风格。”
他张开双臂,风衣随风而动,而血迹也因他的动作而肆意蔓延。
“那就开枪吧。”他道,“毕竟,允儿也想要我死不是吗。”
那双凤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
时颂本以为自己足够冷静了。
可在这时候,嗓音还是忍不住发颤。
她看见林慎的枪口,对准顾澜之的心脏。
只要一枪下去,他的心脏就会四分五裂!
“住,住手……”她的眼尾被红浸透。
林慎并没有放下,“时小姐,您只要带小小姐离开就好了,这里交给我们。”
时颂眼睛猩红,“我说住手!”
风一下一下的鼓动她的耳膜。
时颂走到枪口面前,对林慎道,“要开枪的话,就先打死我好了,顾澜之他不能死。”
“时小姐!”林慎好不容易下了决定,要对顾澜之开枪。
他手指攥紧的道,“这是顾先生自己的命令,我只有遵从!”
“如果你还认我是先生,那就住手!”
时颂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顾澜之为什么这么做,但要他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
“时小姐……”
“这,也是命令,我作为先生的命令,永远不许对顾澜之开枪。”
她的身体在夜色中削瘦单薄的厉害。
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融进风中消失不见。
林慎却因她眼中的坚定而动摇,挣扎了一下,最终无力的垂落了手臂。
顾澜之看着时颂的背影,笑容温和,“允儿终究还是舍不得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脸色苍白的倒在了地上。
时颂惊慌的转身,跑过去跪在他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顾澜之却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眸摄人的盯着她笑,“方才是你最好的逃跑机会,可你失去了这个机会,已经无法再逃了。”
说完,他轻轻合上了眼眸,陷入了昏迷。
无论如何,时颂怎么掰开他的手,都无法掰开。
就在这时,原本空旷的露台不知何时,围上来不计其数的黑衣保镖。
瞬间,林慎和齐桓,以及时颂无路可逃。
她忽然明白自己方才那股急切多么可笑。
即便没有她的出现,林慎这枪,也绝对开不出来。
其中一个黑衣保镖走上前,对时颂微微颔首。
“时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时颂异常讽刺的看着他们,“顾澜之唱了好大一出戏,你们在这等了很久吧。”
那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言,“顾先生的伤势很重,我们先去医院可好?”
“顾澜之还交代你们什么了?”
时颂恨不得笑出声,笑自己如此愚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戏耍!
黑衣保镖依旧是那句话。
“时小姐,现在顾先生的生命比较重要,您觉得呢?”
时颂看着他们,自嘲的笑容透着淡淡的讥讽与凄凉。
在电梯里的时候,她找遍了沫沫的全身,都没有找到定位器的芯片。
而定位器的显示屏红点,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顾澜之早就发现了定位器的芯片,但他没有销毁,而是故意让她知道行踪的。
可以说,她所有的一切行动,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就是做不到足够的冷血和心狠,才会被顾澜之当成玩偶摆布。
“好,带我走可以,但林慎和齐桓,还有孩子,不能带走。”
时颂看向那个为首的人。
他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眸,是外国人,操着一口流利的F国国语。
“抱歉,请恕我无法答应您的要求。”
“这两位先生走可以,但沫沫小小姐不可以。”
时颂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嘲弄。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脖颈。
“那这样呢?”
她刺向自己,瞬间渗出了血。
“时小姐!”林慎和齐桓皆是心神一惧。
蓝眼睛男人也带了慌张,“时小姐当心!”
时颂淡淡的扫过他,“带我走可以,但孩子不行,今天要么我死,要么让他们带走孩子,你选一个。”
“时小姐何必这样。”
“我数三声。”她说得很果断,“三,二……”
时颂把匕首刺进咽喉的那一刻,蓝眼睛男人就已经急急开口。
“我答应您,请把匕首放下。”
时颂在顾先生心中的重要性,在场的人没人不知晓。
而且顾先生的吩咐是,带走时小姐。
“您的要求我可以满足,请您务必珍惜自己。”蓝景迅速的说。
时颂没有放下匕首。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吐着泡泡的女儿,微微扯了下唇角。
随即站起身,示意林慎过来,把沫沫交给了林慎。
“把她带到薄寒骁那里。”她看着孩子,眼中是疼惜,是不舍。
林慎抱起孩子,看她的脖颈已经渗出血。
刚才时颂是报了以死相搏的决心来谈判的。
“先生,我和齐桓掩护你和小小姐先走。”
林慎压低声音道。
时颂摇摇脑袋,他们人多势众且有武器。
林慎和齐桓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人或许顾及她,但不会顾及林慎他们。
“告诉三哥,这是我们的女儿,她叫沫沫,让他别怪我。”
时颂轻言,“只是情人节不能和他一起过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放在沫沫的怀中。
然后吻了吻她的小脸。
沫沫感受到她的爱意,伸出手抓住她垂在耳边的一缕发丝,在软乎乎的小手里把玩。
“你们走吧。”时颂闭上了眼睛。
林慎目光复杂的看向她,“先生后悔折回来吗,如果不是您一时心软,兴许……”
“我不后悔,顾澜之不能死。”她一字一顿。
甚至,她庆幸从电梯里折了回来。
否则现在死的要么是顾澜之,要么是林慎和齐桓。
看着怀中的女儿,时颂忍下不舍,催促林慎和齐桓离开。
直到他们离去,时颂才如抽空了力气般的跌落在地。
蓝景走过去搀扶她。
时颂面色极冷的推开了他,扶着墙壁站起身,道,“送顾澜之去医院。”
“是,时小姐。”
直到车子的往京郊的方向去,时颂才意识到不对。
“你们要带我去哪?!”
蓝景只道,“时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对您做什么的,这是顾先生的安排。”
“他现在流血了,伤势很严重,你们不是他的下属吗,却不送他去医院,难道你们要不顾他的死活?”
蓝景绅士的解释,“飞机上有私人医生的,比深城的医生要厉害,您放心,我已经为顾先生止血了,只要到飞机上缝合伤口就好。”
听到‘飞机’二字,时颂脸色一变。
“你们要带我出国?!我不出国!你们放我下车!”
她要去拉车门,忽然肩膀一痛.
眼前一片漆黑和眩晕,昏倒在车子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