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之看着她,眉宇间有她不懂的情愫。
似乎是一种哀伤,又是不舍,或是怜爱。
“颂儿,你今后会幸福安康,会花团锦簇。”
他温润的看着她,替她打理耳边的发丝。
时颂随之笑了笑,这种无关情爱的祝福,也令她心中感怀不已。
“澜之哥哥,你也是。”她道。
可她不知道这句祝福,竟是他临终的遗言。
是他用耗损一生,穷尽谋划来的成全。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没在别墅用餐,去了母亲生前经营的餐厅。
当初因为时暖暖闹事,所以先前那顿,没能愉快的收尾。
如今,他们依旧坐在上次的位置,点了最喜欢的菜。
“等我走后,齐桓会把工作交接给你,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累,但后续你只要掌控大局就好,林慎和齐桓都是可靠的人,他们会代你运营公司。”
时颂似懂非懂的点头,“可林慎不是你的助理吗?你出差不带他?”
“嗯。”顾澜之将切好的牛排放在她的盘中。
他道,“不是很重要的事,没必要带这么多人去。”
时颂眨了眨眼,“既然不重要,那为什么你要去这么久啊?”
顾澜之闻言,手顿了顿,轻笑着,却没给她解释。
饭后,顾澜之去停车场开车,时颂一个人站在路边等着。
电话响个不停,她接听之后,传来薄寒骁温漠的嗓音。
“颂儿。”
时颂深深的不耐,“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
薄寒骁似忽略了她的冷淡,嗓音依旧平缓,“你的东西落在这里了。”
“什么?”
时颂摸了摸自己的包包,并没有什么缺少的。
他很低沉的说,“你在商场换下来的衣服送到了沉茗庄园。”
时颂道,“不要了,你扔垃圾桶就行。”
她正要挂断电话。
忽然正前方,一辆白色轿车直冲冲的朝她开过来!
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双脚像是绑在了地上。
连耳边薄寒骁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就在白色轿车即将撞到她的时候,顾澜之的车猛地横在了前面。
‘砰’的一声。
剧烈的撞击声,响遍了整条街道。
时颂惊恐的看着顾澜之的车迅速变形,直至撞出了几米远。
周围全是路人的尖叫和惊恐。
时颂脸色苍白的跌倒在地,随即,手脚并用的爬向顾澜之的车,看到有血不停的从里面流出来,恐惧蔓延了她的全身。
“澜之哥哥!澜之哥哥!”
哪怕她如何的尖叫嘶吼,车内没有半点声音回他。
驾驶位的车门已经严重变形凹进去了,无法想象里面会是什么场景。
时颂泣不成声,像疯子一样,用手砸开玻璃。
身上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顾澜之的。
“澜之哥哥,你说说话,我好害怕……你说说话,你好好的对不对?”
她的手被玻璃刺的血肉模糊,浑然不觉,终于把车窗击碎了。
驾驶座没有人,只有一条血肉模糊的腿。
身上的衣服,时颂记得,是顾澜之的。
她哭得不知所措,几近撕.裂咽喉,一遍遍的叫他。
可是没人应她。
那个总是无时无刻都在回应她,温暖且不可方物的男人,方才还在说,“颂儿,你今后会幸福安康,会花团锦簇。”
在阵阵警鸣声中,时颂体力不支的倒在了血泊中。
昏迷前的一刻,她隐约看到有人将顾澜之从车内拖了出来,血肉模糊。
——
时颂醒来的时候,鼻息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齐桓和林慎都在她的身边,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她。
时颂撑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包扎了起来。
渐渐意识到,车祸的事情不是梦。
“顾澜之呢?我哥呢?我哥是不是救出来了?”
时颂满怀期冀的望着齐桓。
齐桓抿抿嘴角,终究没说话。
她的心一点点沉没。
不顾一切的从病房冲出去,不知目的。
好似只要走出这扇门,顾澜之就能回来。
“时小姐,先生已经没了,车厢变形的太严重,先生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林慎的话,让时颂遍体生寒。
她几乎说不出话,扯了下嘴角,才转身看他,“你胡说……明明刚才,我们还在一起吃饭。”
“时小姐节哀,先生没了,现在遗体就在停尸间,等待您的认领,除了您,先生没有别的亲人了。”
眼泪怎么也擦不完,时颂觉得心脏撕.裂般的痛。
她祈求的看向林慎,“你别说了,都是骗人的……”
“时小姐,人死不能复生。”
时颂摇头道,“他没死!”
“时小姐,先生的葬礼还需要您来主持。”
时颂大喊,“不可能!你们不知道顾澜之的命有多硬,小时候我掉下湍急的河,遭遇山体崩塌……他每次都能救下我,还安慰我不要害怕,他绝不会出事!”
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林慎和齐桓相视一眼,急急的从后边跟上去。
一直到停尸间,时颂要把顾澜之的遗体带走去抢救。
而薄寒骁从停尸间里走了出来。
他紧紧的抱住了时颂,道,“颂儿,顾澜之已经死了。”
她瞬间脱了力般跌在地上。
薄寒骁抱起她回到病房里。
时颂心里难过的要死,如吃了黄连般的苦楚,抱着垃圾桶开始呕吐。
一直吐到脱力的时候,眼前递过来一瓶水。
薄寒骁淡淡的说,“你这么折磨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顾澜之的葬礼,还需要你来操办。”
时颂忽然哭了起来,全身颤抖着抱住膝盖。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会忽然没有了?
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冷冰冰的躺在那个毫无人气的地方?
时颂无法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顾澜之将车挡在她面前的画面,全是车内流淌出鲜血的画面……
顾澜之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时颂心中痛不欲生。
后悔为什么站在那个地方,是不是她不站在那里,顾澜之就不会死?
薄寒骁抱住她颤抖的身体,轻抚她的后背。
“颂儿,你今后还有我。”
时颂哭得一塌糊涂。
“薄寒骁,老天对我真的不公平,世上待我好的人,终究会离我而去。”
他没有说话,时颂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我再也找不到顾澜之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沙哑的说不出话。
时颂沉沉的倒在了床上,手还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角,像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薄寒骁吻了吻她的眉心,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可你还有我,颂儿,我不会离开你,永远。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什么都能过去了。”
许是太累,精神压力太大,她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仿若过去了几个世纪,四肢无力到,时颂踩在地上就双腿发软的跌在地上。
进来的护士,及时搀扶住她的手臂,“你总算醒了。”
时颂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字眼,“我睡了很久吗?”
“有两天了。”护士道,“你情绪起伏太大,思虑过深,再加上动了胎气,昏迷这么久也算正常,睡眠可以让神经好好的放松一下。”
时颂没想到自己一睡,居然两天!
那顾澜之呢?
她急切的推开护士,找到手机去联系林慎。
电话那边,传来林慎沙哑的嗓音,“时小姐,您醒了。”
“我哥他……”时颂无法吐出那几个字。
“先生已经火化了,明天就要下葬,时小姐,还望您保重身体,主持大局。”
林慎的话,字字刺入她的心。
时颂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心中悲伤的不能自已。
但没错,顾澜之的葬礼只有她有资格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