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气温比国内的高,却连绵多雨。
飞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时颂已经筋疲力竭,再加上时暖暖一路上声音的荼毒,下飞机后呼吸着凉飕飕的空气时,才觉得活了过来。
逆战撑起一把黑伞,替她遮风挡雨,“小姐,车子就在前边。”
墨洛温家族的势力不小,把车开进机场不算难事。
时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五十米处的位置。
抬步正要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时暖暖阴阳怪气的声音。
“时颂,你给我等着,飞机上的事儿,还有在深城的恩怨,我会在法国给你一并清算!”
时颂眼皮子只半掀着,偏眸看她。
时暖暖手上空无一物,连包都是向震远帮她拎着的。
向震远是真把她当公主捧着了。
简直比对向姗姗还好。
她理都没理,抬步跟在逆战身后,坐进那辆卡宴扬长而去。
时暖暖气得直跺脚,吩咐向震远。
“你把她给我拦住,我不是公爵夫人吗,现在已经到了法国,总能把她找个理由给我关起来吧?”
向震远从来没见过这么胸大无脑的女人。
刚到法国就跟他摆谱,居然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大放厥词。
知道的她是公爵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九天仙女呢,要是公爵见到她这德性,真的愿意娶她为妻吗?
向震远皱眉,感情在深城教给她的礼节,她全都抛之脑后了。
“暖暖小姐,这里那么多人看着呢,而且你刚下飞机就要抓人,这事儿如果传到公爵耳朵里,恐怕对你的影响不好。”
时暖暖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现在她可是尊贵的公爵夫人,不能做太跌份的事儿。
“那行,再让时颂舒坦两天。”时暖暖环视四周,却没有车来接。
“那我们怎么去公爵府?时颂的车都能开进机场来,来接我的车怎么没有?”
“这……”向震远这次来法国的太匆忙,避免夜长梦多,就连向北淮和向靖南那边,也只是匆匆知会了一声。
就忙不连跌的带时暖暖过来了。
更没来得及通知法国这边的。
所以自然没有车来接他们。
向震远说,“暖暖小姐,这次是我安排不周,我们出机场之后打车先去酒店,休整之后直接去公爵府,您看怎么样?”
时暖暖微微皱眉,当下觉得向震远办事不周。
时颂在机场都能坐豪车走,而她堂堂公爵夫人,却要步行到机场外边打车,这不是比时颂低一头吗。
“不行,你现在就安排,现在还下着雨呢,我可不想走出机场再坐车。”
她仰着下巴,一脸高傲,早已带入自己尊贵的身份。
向震远脸色一黑,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就没见过这么得意忘形的女人。
没有他的话,她还指不定在哪个糟老头子床上被人蹂.躏呢!
短短几天而已,就忘了自己原来什么德性。
向震远心里厌恶,却不敢说出来,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却不是他能招惹的了。
而且向家能不能翻身,希望也全都系于她一身。
所以将近五十岁的向震远,在这臭丫头面前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行,我现在就安排。”
——
刚刚坐上车,时颂就迫不及待的给薄寒骁打电话。
可对方显示无法接通……
怎么会无法接通呢,就算是有时差,这会儿深城也是白天。
难道是在开会?或者还在生气?
时颂有些失落的挂断电话,只好发微信。
告诉他已经平安到法国的消息,但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天边雾蒙蒙的,车子沿着湿漉漉的街道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拐进一处幽深晦暗的竹林。
风有些大,竹林摇曳之处发出簌簌的响声,一片片的竹叶打着旋儿落在车上,因为沾了雨水,黏在车窗上。
司机不得不下车清理,时颂也在这时落下车窗。
明明是法国,这里却比深城更古色古香。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竹叶的清香,还有种淡淡的熏香味从不远处散开。
逆战介绍说,“这是墨洛温家族的老宅,哪怕距离主城很远,家主也一直生活在这里。”
时颂趴在车窗上往外看,隐约看到竹林深处几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从中走过。
她们似乎也在好奇车里是什么人,时不时的瞅她一眼,又不敢太直白。
“她们是谁?”时颂顿了顿,问,“该不会都是裴渊的女人吧?”
不是她污蔑裴渊,顾澜之的只言片语中无不斥责裴渊是一个多么骄奢y欲的男人。
他说裴渊配不上主母的深情。
而时颂对顾澜之信任很深。
所以在这地方看到漂亮的女人,脑子里钻出来的第一苗头就是如此。
逆战看她,“在你眼里,难道家主见个女人都要喜欢的吗。”
时颂撇撇嘴,没说话。
逆战解释道,“那些是宅子里的佣人,不是家主的女人,家主的女人都住在东厢,距离这里还挺远的,开车也要十分钟。”
时颂对此不感兴趣。
司机也在此时清理好飘零的竹叶,继续开车往前,一直停在一处古朴的庄园面前。
很大,很有年份。
这是时颂唯一能描述这座庄园的词。
本以为恩廉的城堡就足够夸张了,看到墨洛温家族,才知道什么叫低调奢华。
逆战撑起黑伞,替她拉开车门。
时颂下来后扫过四周一眼,在逆战的领路下往宅子里走。
路上见到不少穿旗袍的女人,各个娇艳欲滴,说是佣人真没人信。
时颂脸上挂着淡淡的讥嘲,走进客厅里,闻到了一股子熏香的味。
很淡的龙涎香。
袅袅烟雾在宅子里绵延消散,最后归于尘埃。
“家主,小姐回来了。”
裴渊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听到逆战的声音,驱动着轮椅缓缓转身。
穿着与宅子颜色同样暗沉的衣衫,有种老态龙钟的沧桑感。
不过几天没见而已,时颂总觉得他又老了好几岁。
“允儿,快来坐。”裴渊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叱咤商政两界一辈子的男人,到头来在女儿跟前,语气竟还带着些小心翼翼。
时颂掀着眼皮子睨他一眼,倒也没有见外的坐在沙发上。
垂眸看着龙涎香幽幽的从铜质暗纹香炉中钻出来。
“允儿饿了吗?”裴渊笑眼弯弯的看她。
“飞机上的餐食不好吃,我让人做了些你爱吃的。”
时颂看他,靠在沙发上的动作娴熟慵懒,淡淡的说,“咱们之间用不着客气,不如开门见山说说吧,到底怎么样,才和我撇清干系?”
裴渊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言辞之间没有任何胆怯软弱,像灵儿,又比灵儿强势。
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允儿,你迫不及待的与我撇清干系,无外乎是因为你在深城的家庭吧,你故意在回法国的前几天,在深城与那个男人领结婚证,还发了新闻,就是想让我和恩廉脸面挂不住,知难而退。
其实没有必要,就算你和别人领了结婚证,在法国也是不被承认的,因为在法国,你只是裴允,不是什么时颂,只要你一天是裴允,公爵夫人的位置就会为你保留。”
时颂闻言,脸色明显黑了不少。
“见过逼良为娼的,没见过逼人重婚的,在深城这就是犯法。”
“你也说了,那是深城。”
裴渊抬了下手,身边穿着旗袍的女人便优雅的跪在蒲团上,开始手法熟练的沏茶。
每一个动作和流程都极为规范,看得出是沏茶的行家。
第一杯茶,恭敬的放在了裴渊的面前。
但裴渊却很自然的把茶推到了时颂的面前,可想而知对她的重视。
“尝尝?这是我最喜欢的茶,平时就算总统来,我都不舍得拿给他喝。”
时颂嗤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裴渊不在意她的冷淡,“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诺大的家业迟早都是你一人的,如果你现在不想喝也行,等我死后,也可以慢慢品尝。”
“那真是我的不幸。”时颂道,“身为你唯一的女儿,我竟然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旁人见到这么大的家产,都是欣喜若狂,允儿倒是和别人不一样。”
裴渊抿了口茶,胸腔内轻咳两声,继而笑着说,“我查了一下,你在深城的丈夫地位也是极高的,想来,我的允儿如此出色,那位薄先生对你定也是百般宠爱的。”
时颂皱眉,不太想让他知道关于薄寒骁的事儿。
不过看裴渊这样子,应该不知道她还有两个宝宝。
这样是最好的。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能从曼顿庄园悄无声息的离开,应该也是你那位丈夫的手笔吧。”
裴渊慈祥的看她,时颂却觉得他这样的伪装下,藏着汹涌。
指腹摩挲着杯沿,裴渊继续道,“其实就算你在深城结婚了,也没什么。想想看,你来法国就以裴允的身份,成为公爵夫人,享受皇室待遇,有无穷无尽的权势和财富。
若是在法国待腻了,就以时颂的身份回深城,做你的薄太太,等到再玩腻了回法国就是,两边都可以兼顾,未尝不可?
这种方式的确是两全其美,而且我已经为你办理了法国的证件,至于法国领事馆和市政厅你也不必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妥了,只要你以裴允的身份和恩廉去公证一下就行,允儿,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时颂:“……”
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渊一句话就能让她绿了两个在这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一个是法国的公爵,心狠手辣。
一个是深城的薄爷,冷情薄性。
而她的生身父亲,居然让她同时和两个男人结婚?!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观以及世界观在顷刻间轰塌。
“究竟是我跟不上你的思路,还是你脑子有病?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裴渊则是很淡然的模样品着茶水。
在熏香氤氲下,浑厚的嗓音有着无法遮掩的气度。
“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早被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制束缚了思想而已,但在墨洛温家族,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同样可以有两个丈夫。”
时颂微微扭曲的面容。
裴渊道,“如果你担心恩廉那边无法接受,我可以想办法摆平,只是深城的那位,他是你的第一任丈夫,我对他也不甚了解,你想办法摆平就是了,两边都没问题,那自然就没问题了。”
“……”
“不过有一点,恩廉那孩子是独子,你要生下一个与他的血脉袭爵才行,至于深城那边的薄先生有没有这个需求,就看你们自己的沟通了。要我说,孩子多多益善较好,家里人多热闹,以我们的家世又不是养不起,就是要辛苦允儿了。”
“……”
“对了,这次,怎么不带他来见我?我不是不开明的父亲,你执意要嫁的男人必然错不了,但我为你挑选的恩廉也是人中龙凤,既然都是我的女婿,见一面也是早晚的事情。”
裴渊和颜悦色的样子,像极了宽容宠溺的慈父。
时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