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时颂便让艾娜帮忙办理出院手续,准备搬家去了。
顾澜之昨天晚上,便让人把公寓里的东西一应俱全的搬了过来。
身边的艾娜说,“先生怕别人把小姐的东西弄脏弄乱了,这些都是他亲手归置的,先生对小姐可真好。”
时颂怔愣了一会儿,大大小小的箱子足足有四五个。
原本以为,这些东西都是顾澜之身边的保镖归置的,没想到居然是他亲手整理的。
她的衣服被折叠的没有一丝褶皱。
至于母亲的遗物,更是放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里面垫着绵软的拉菲草,防止磕碰。
这些都是顾澜之亲自做的。
“我哥哥对我一直很好。”时颂说道,心中划过阵阵暖流。
艾娜整理物品的手顿了顿,忽而好奇的问。
“小姐,在你心中先生除了是哥哥外,还有其他的位置吗?”
其他的位置?
时颂不太明白这个问题。
艾娜说,“你和先生并没有实际的血缘关系,既然小姐已经离婚,为什么不考虑和先生在一起呢,能拥有一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丈夫,这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我想这世界上除了先生之外,任何人都不会对小姐如此的始终如一了。”
时颂轻笑出声,“艾娜你误会了,我只把你家先生当成哥哥。”
顿了顿,她补充,“我想顾澜之也是这么想的。”
“仅仅如此?”艾娜问。
时颂确定的点头,“是啊,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能结为夫妻,我和顾澜之之间并没有爱情,只有亲情。我会像保护自己一样保护你家先生,但这出于亲情,与爱情无关,其实亲情比爱情更长久。”
艾娜正欲在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忽而透过时颂,不由得看向她的身后。
时颂似有察觉,转过身,看到顾澜之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间系着一条黑色的领带,手臂处挂着西装外套,应该是刚从公司出来。
此刻眸色清浅的看着她,淬着柔光,似透过时颂,在看什么遥不可及的人。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时颂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只希望他没听到那些话。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另外一层关系,可是这样说出来,总觉得气氛很奇怪。
顾澜之走近,抬手习惯性的要揉她的头发,但想到她刚才说得那些话,手便落了回去。
“刚来。”顾澜之不见异样,依旧对她温和的笑。
“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时颂无奈,“好多呢,不过不着急,这些东西都用不着,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规整就好。”
“嗯。”顾澜之点头,随后示意身后的人。
只见林慎拎着大包小提进来。
时颂接过一看,全是妇婴用的东西。
“这些……”
顾澜之道,“不知道买些什么,也不知道哪些你能用得到,就都买了过来,如果还缺什么就让艾娜再去买。”
时颂鼻尖泛酸,有些不知所措,“谢谢你,哥哥。”
“应该的,孩子出生后,我也是他的亲人。”
顾澜之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艾娜和林慎不知何时出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顾澜之两个人。
外边梧桐树叶轻轻坠地,顾澜之似怕惊扰她腹中的孩子般,嗓音温润而清冽。
“我可以摸摸他吗?”
时颂神色滞了滞,见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腹部,反应过来后,错愕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毕竟让一个男人,哪怕是自己的哥哥摸肚子这动作,怎么都会让人感到奇怪。
“如果不太方便的话……”
顾澜之似乎有些失望。
时颂走过去,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腹部。
其实宝宝还不到三个月,并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感觉。
时颂笑说,“医生说等到宝宝长到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明显的胎动了,到时候哥哥你摸摸看。”
顾澜之的掌心很温暖,隔着衣服,绅士的贴在她的腹部上。
这里孕育着一个属于小姑娘的血脉。
那么神奇,有那么令人怜悯。
顾澜之一向淡然的心开始漾起波澜。
不过几秒钟,他便克制的收回手,垂在身侧,微微摩挲着指腹。
此刻,他眸光清浅的看着她,说出一句让时颂心神震颤的话。
“我做孩子的父亲,如何?”
这话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时颂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难以置信瞪大眼睛,望向顾澜之认真的神色,他依旧眉目温情,眸中透着一如既往的纵容,但此刻时颂太多的疑惑和情绪糅杂在一起,吐不出一个字眼。
顾澜之走近她一步,时颂下意识的后退。
他便收回了走近她的脚步,退回原地。
“你误会了。”他语气平和。
然后望着时颂僵硬的身体和不太自然的面色,顾澜之微微垂下眼帘,然后轻声道,“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做他名义上的父亲,颂儿,你不必如此防备我。”
在说这话的时候,时颂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受伤、小心。
这更加让时颂感到内疚。
刚才那一瞬间,她居然对顾澜之生出提防的心思。
顾澜之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不信任他?
“抱歉哥哥,有些太突然,所以我……”时颂解释。
顾澜之失笑的摇头,“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们之间并无男女情份,你只把我当哥哥而已。”
他道,“我可以一直是颂儿的哥哥,如果你需要的话。”
如果她需要,他便能一直在这样不远不近的位置。
那么不需要呢?
望向顾澜之看不清情绪的眸底,时颂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他的温柔赤诚而澄澈,时颂再也没见过这样明鉴纯粹的眼神,但凡些许歪门邪道的想法,都会玷污他。
至少时颂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也不想往别的地方想。
“哥哥,谢谢你这么坦诚,但是我有自己的打算,我想宝宝以后也会体谅我的,假的父母永远成不了真的,也总有一天会被揭穿,到时候带给孩子的伤痛不会比没有父亲来得少,我不愿意宝宝生活在谎言的世界里。”
时颂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顾澜之紧紧的抿着薄唇,见她执意如此,缓缓地笑开。
“好,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刚才的话你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我希望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嗯,哥哥,谢谢你。”时颂笑眼弯弯。
正欲在说些什么,外边忽然传来爆炸似的一阵声音,整个小楼都在摇晃。
“怎么回事?”
时颂扶着楼梯,看头顶的吊灯摇摇欲坠。
顾澜之的眸色渐冷,安抚的对她说,“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嗯。”时颂点头。
目送顾澜之出门,时颂站在门口,朝蘑菇云的方向看去。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火势还不小。
但有顾澜之在,他一定不会让火势蔓延到这里。
她现在怀有身孕,担心闻到那些焚烧的烟雾,打算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只是刚刚转身,才蓦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人影。
要不是那人及时捂住她的嘴巴,时颂险些叫出声。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有意外和困惑。
“嘘,别出声。”
男人的一根手指抵在唇角,示意她不要喊出来。
时颂点了点头,容启才把手放下去。
“四哥,你怎么会在这?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不禁的,时颂想起外边的爆炸,震惊的问他。
“难道外边的动静,是你闹出来的?”
容启的穿着很随意,和他的人如出一辙,充满了随性和慵懒。
闻言,容启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看向楼上的位置,然后淡淡的提醒她。
“不如我们上去谈吧,我想你应该不愿意我和顾澜之碰上。”
这是当然!
刚才容启出现的一瞬间,时颂就担心他会不会对顾澜之动手,好在现在容启的情绪比较稳定,似乎是来找她的。
时颂带着容启来到二楼的卧室,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布置。
“四哥,你特意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吧?”
容启点头,默了片刻说,“三哥出事了。”
“什么?!”时颂脸色巨变。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出事。
先前她还亲自为他止血,便知道他所处的环境充满了未知和危险,随时都有流血受伤的可能。
可在听到容启的话时,担心、慌乱、紧张……
各种情绪蜂拥而来。
时颂下意识的问,“三哥现在在哪?”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想去找他吗?”容启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我……”时颂一时间语噎。
迎上容启审量的目光,他脸色沉沉的,不像从前那样总是笑着,此刻眸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似乎想从时颂的脸上看出什么别的情绪。
“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颂儿,你对三哥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时颂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四哥,这个问题重要吗?”
容启点头,眼眸深深,“没错,重要到我需要决定要不要把三哥的身份告诉你,只有明确你的心意,我才能做出决定。”
时颂咬着唇,低垂的眼眸里尽是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