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男人不过四五十岁,没见一丝表情。
他想到车祸的时候,父亲临死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深深的闭上了眼眸。
“我和你母亲本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在我年幼的时候遇到一个姑娘,她长得极美,性格洒脱不羁,我深深的迷恋她,而几次和家里闹翻,宁愿放弃薄氏的继承权,也要和她长相厮守,结果你母亲依旧执意要嫁给我。
起初,我那般厌恶和憎恨她,以为她恬不知耻贪恋富贵。
可到后来,那姑娘离开之后,我.日渐消弭萎靡不振,是你母亲始终如一的陪伴在我身边,我依旧对你母不屑一顾。
我毫不留恋的放弃了你母亲,选择和那姑娘私奔,后来我在国外得知,你母亲怀上了你……”
薄凌天低低一笑,笑造化弄人,被鲜血迷.离的眼眸透着悔恨。
“我那时年少轻狂,心里只装得下柔儿,担心柔儿知道真相后与我心生嫌隙,所以命人制造意外,意图让秦臻腹中的孩子流产。
可她拼了命的保护你,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她护着腹中的你,用脊椎撞地,虽然抢救及时,但从此落下了病根……终究把你保了下来。
后来纸包不住火,柔儿还是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也知道我隐瞒了结婚有妻的事实,对我大失所望,终究含恨离开了我,她不想因为自己而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那段时间你虽然出生,但我对你母亲的恨意却日渐加深,时常想方设法的折磨她,带女人回来刺激她,意图让她离婚,可你母亲全当没看见,悉心照料你长大……
就这样和你母亲互相折磨两年,我和她意外有了明恒。
因为怀你的时候伤了身体,你母亲这一胎十分凶险,孕中反应很大,几乎每日都在医院养着,虚弱难堪。
一直到临盆的时候大出血,险些死在手术台上,我才发觉自己对她已经情根深种……
臻儿不如柔儿漂亮,不如她善解人意,性格强势任性,做事嚣张傲慢,我最是厌恶这样的女人,可终究还是输了时间,背叛了柔儿,爱上了你母亲。”
车子内的火焰越来越盛,汽油味无比刺鼻。
薄凌天看着火光,目含温柔。
“我一生纠结,困于情,爱上过两个女人,一个藏着我最深处的悸动,与我海誓山盟,另一个为我九死一生怀孕生子,可我辜负了两个最好的女人。”
他用布满鲜血的手,握住儿子的手腕。
“看见你对珊珊情谊深切,就像看到年轻的自己,可孩子,人生本就是单选题,想要抓住的越多,越是如细沙握于手中,终究一场空。
我无缘再弥补你的母亲了,可她当初为了生下你拼死一搏,你是最亏欠她和明恒的人,望你珍之重之。”
薄寒骁被推出车子的一瞬间,车子骤然炸裂。
父亲临终前的叮嘱,每每回响在耳边,薄寒骁的额心都隐隐作痛。
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他不由得呢喃。
“可你想要弥补的人,伤害了我视若生命的人该怎么办……”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亦不会重蹈覆辙。
——
休养了两天之后,时颂的伤口可以拆线了。
腹部留下了一道蜿蜒的疤痕。
薄寒骁看她盯着那道疤痕默不作声,心中微微刺痛,安抚她的说,“我让明远拿来去疤痕的药膏,涂抹几个星期就能消除,不留痕迹。”
时颂把衣服放下,摇摇脑袋,“不用,我想留下这道疤痕。”
曾经有两个小天使来过这里,只是她没有能力留住他们。
这是他们存在的证明。
薄寒骁抿着淡色的唇,走到衣柜旁边,拿起厚实的羽绒服。
时颂还没出月子,不能见风,但执意要亲自送两个宝宝入坟,所以只能从头裹到了脚。
身上的衣服裹得密不透风,薄寒骁又拿来了帽子和围巾。
穿戴好之后,时颂只露出两只眼睛,手缩在衣服里,也不怕吹风了。
医院里没有她什么东西,都是薄寒骁派人置办的,时颂不准备带走。
所以只带上了手机而已,就坐上了林慎开来的车。
车上,许菁已经在后座了,握住时颂的手,看向窗外,试探性的问,“你怎么不跟薄爷坐一辆车?”
时颂摇摇头,“我和他只是孩子的父母,但没有实际的关系,坐在一辆车被人拍到就不好了,而且我们都有各自的车,能到地方就行了。”
“话虽然如此,可这段时间都是薄爷在照顾你,几乎寸步不离,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用心过,就是梁城对我,都没细心到这种地步,你对他是不是冷淡了些。”许菁叹气说。
时颂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其实薄寒骁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她自然看在眼里。
有时候她控制不好情绪,就会摔东西,他都没有半点怨言。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昨晚向珊珊的那通电话打来之后,薄寒骁就出去了,去找谁显然明了。
如果真的不在乎,薄寒骁就不会去。
到底是青梅竹马,就算先前有薄明恒的事,他对向珊珊也心存了一份怜惜和歉疚。
这抹怜惜,是向珊珊有利的筹码。
时颂收回了视线,轻言,“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原本能有交集,也不过是因为孩子,现在还没没保住,我们之间自然也就断了。”
“真断了吗?”许菁问,“你昏迷的时候,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时颂蜷缩起手指,没错,她叫的是三哥。
在废墟底下最无助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叫了他的名字。
时颂道,“时间久了,我就能忘了。”
许菁轻言,“你就嘴硬吧,明明你心里有他的位置,却不想承认,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正视自己的心,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心悦他。”
“不可能。”时颂矢口否认。
许菁摇头失笑,“嘴可以骗人,但心骗不了,你要是不喜欢他,就不会让他住在你病房这么久。”
时颂还在狡辩,“那是他死乞白赖住的,我撵不走,也懒得撵,而且以他的权势,我也反抗不了。”
“可他听你的话啊,你要真决绝起来,薄爷也拿你没办法,可你还是妥协了不是。”
时颂不想再争论,偏头看向窗外。
此刻,薄寒骁从医院走出来,高大修长的身影在雪天自成一道风景,他的眸子也看向她。
窗户从外边是看不到里面的。
即便如此,时颂还是收回了视线,余光看到他进了前边那辆迈巴赫。
许菁捏了捏她的手指,“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
“没有。”时颂摇头。
她扯开话题,问,“文洁爸妈那边怎么样?有文洁的消息了吗?”
听到此时,许菁面露愁色,“还没有,她真就消失了,这两天高伯母哭晕了好几次,现在警署的人都在查,整个深城都快被翻起来了,你说文洁能去哪?”她心中也十分担心。
几次抱着幸存的心思拨出去高文洁的电话,结果都是无法接通。
闻言,时颂想起薄寒骁的调查,也是伤神。
酒店的记录明明还在,的确是高文洁开的房,可她怎么就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