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时颂几乎泣不成声。
连日来的委屈、惶恐,以及不安,都在他的一声声宽慰下得到纾解。
他才是她心中的澜之哥哥啊,骨子里刻着无瑕的温柔。
顾澜之站在暗处,昏黄暗淡的光里模糊了几分轮廓,却能依稀可见他淡色的唇。
男人揉揉她的发丝,视线所及她脖颈上的伤口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沉和戾色。
但怕吓到她,很快遮掩下来了。
此时也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顾澜之轻声道,“我们先离开这再说。”
“好。”时颂抹去眼泪,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这里是城堡的五层,窗户外边有一条直通楼底的链索,底下是他安排的人接应。
顾澜之将自己身上的安全链索绑在她身上。
时颂这时候才发现,卸掉链索之后的顾澜之,黑色衬衫上有凝固的血迹。
“澜之哥哥,你受伤了!”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所以血迹并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要不是时颂摸到了指尖的粘稠,还有那股子血腥味,她也不会刻意去看。
“好多血!”不只是胸前,侧腰和手臂上都有不成程度的血迹。
这还是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方。
其他地方,时颂来不及看,就被顾澜之捂住了双眼。
他唇边的血色肉眼可见的褪去,如同白纸,似乎下一秒整个人就会被揉碎入风里,却还是温柔的让她安心。
“没事的,颂儿,不用担心,我很好,先离开这里再说。”
浓郁的夜色笼罩着雄伟的城堡,微风掠过,树叶悉悉索索地响。
顾澜之将她抱了起来,打算把她从窗户上放下去。
“闭上眼睛就不会怕了。”他担心她恐高。
时颂反手拉住他的衣袖,挥开他捂住眼前的手,急急的说,“那你呢。”
顾澜之身上没有安全锁的。
他笑容清浅的道,“你先下去,我随后就跟上,这个绳索一次只能一个人下去。”
见时颂担心,他顿了顿,像以前那样低低的安抚她,温润的声线,仿如清风拂过耳边。
“没事的,很快就能结束了。”
安抚似的抚过她的后背,下一秒,将她推下了楼,温柔的嗓音和入风中,“会没事的,颂儿。”
他的衣袖从她手中流沙般的消失。
顾澜之站在窗户的身影,也随她的下坠变得愈来愈小。
约莫十五秒钟,时颂在底下的人的接应下成功落地了。
她迅速解下绳索,催促那些人,“我哥还在上面,快把绳索送上去。”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尖叫起来。
“公爵夫人要跑了!快来啊,公爵夫人逃跑了!”
“快来人啊,公爵夫人跑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顾澜之的人不得已收起绳索,催促说,“时小姐,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走吧!”
时颂着急的说,“那我哥怎么办?”顾澜之还在楼上!
那人解释,“顾先生会有办法逃走的,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不行!要是我们走了,他肯定会被发现的!”
时颂拦住那些人收绳索的动作,“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我哥。”
谁知道那些人没动,甚至还有个人偷偷的绕到她的身后,企图打晕她。
近日来,时颂的警惕心一直很重,很快就察觉到了。
当下捏住那人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那人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手还被她捏的很痛。
当下赶紧解释说,“时小姐,我对您没有恶意,这是先生安排的。”
“他安排的?”时颂皱眉,“什么意思?”
不等那人解释,忽然不远处传来阵阵的爆炸声。
轰然作响!
时颂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你们安排的?”
“没错,时小姐,这也是顾先生的意思,打算声东击西,城堡里的人会去爆炸现场,而不会关注到这边了,才会给我们脱身的时间。”
爆炸声接连不断,警铃声也开始作响,城堡里的佣人和侍从已经开始抢灾救险了。
那人解释,“顾先生会有办法逃走的,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不给时颂反应的时间,连拖带拽的把她从暗道离开了城堡。
时颂剧烈挣扎着,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看着屹立在深夜中的城堡依然红光灼灼,她不见松懈,全然都是紧急。
那些人把她带到距离城堡不远处的树林,她就抱着一棵树,死活不跟他们走。
“我哥还没出来,再这么等下去,他的处境非常危险!”
已经有人发现他要跑了,到时候必然惊动恩廉那边的人。
而顾澜之的人相视一眼。
然后其中一个男人站出来催促道,“时小姐还是赶紧走吧,再耽误时间,我们都走不了。”
时颂认出他了,“你是蓝景,顾澜之不是你们的先生吗,你一向唯命是从,怎么能置他于危险境地不顾?你们倒是快去帮忙啊?”
蓝景道,“这是先生的安排,先生说过,如果发生意外,优先把小姐送出去就好。”
“狗屁的安排!”时颂怒吼。
“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如果是第二人格的顾澜之,时颂绝不会在意。
可那是澜之哥哥啊,曾经用命爱护她的人,无数次救赎她的人。
时颂当即不顾一切的要折回去找他。
顾澜之身上本就有伤,而且现在绳索也没有了,他怎么逃?
就在这时,蓝景上前来,抓住她的手臂,扬起手准备又要把她打晕。
时颂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怒吼,“你打晕我就是想把我拖走对吧?”
蓝景迟疑了下,就点头。
“没错,先生知道您会反抗,所以交代我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把您带走。”
时颂彻底懂了。
不只是炸药,顾澜之还打算用自己拖住那些人。
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时间。
时颂的心仿佛揪了起来,她刚和顾澜之相认不过十几分钟,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要为自己送死?
她做不到!
“如果你就这么把我带走,他就会死!你们是他的下属,或多或少受他的恩惠吧,你们这是恩将仇报!”
时颂狠狠的踹在拉住她的那人脚上,厉声道,“如果不和他一起走,我宁愿死在这,就算把我弄出去,我也会回来!”
蓝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时小姐,您这样就辜负了先生的好意,他的安排就全泡汤了,而且就算您回去,按照恩廉公爵的性格,也不会放过先生。”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回去,那个变态一定会弄死顾澜之,但如果我回去还有一线生机!”
时颂声音坚定。
看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她心中一涩,慢慢平静下来。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澜之再一次为她送死。
“要是他责怪你们,我一力担着。”时颂吐出一口气就要回去。
蓝景犹豫片刻,上前拦住她。
“时小姐,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坦白地讲,刚才我是打算把你弄晕之后,派人把你送出去,然后再折回去的,可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时颂点点头,“好。”不过这么多人肯定不行,目标太大,而且被发现不同意脱身。
她道,“我们两个回去就行。”
蓝景想了想也是,吩咐其他人守在周围。
昨天,米森送来了城堡的地形图,时颂记了下来。
而且现在情况毕竟混乱,大部分人都在抢险,所以没什么人关注戴着口罩的蓝景和时颂。
回到关押她的地方,谁知道那里已经被团团包围。
时颂透过人群,一眼看到了站在中央的恩廉,他手里拿着一把枪,对准了顾澜之的眉心!
“不要!”时颂瞳孔撑大的喊出声。
不顾一切的挤.进了人群,蓝景也跟了上去。
时颂张开双臂挡在枪口的前面。
回头看向顾澜之的时候,心脏被双铁手扼住似的,几乎窒息。
他身上都是血,此刻单膝跪地,面容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嘴角挂着的血,那么殷红,极其刺眼。
在她来之前,恩廉就已经对他下过死手了。
再晚来一点,恩廉绝对会开枪!
“允儿,你回来了呢。”恩廉微微一笑,把枪丢给了身边的人,抬步走向她。
顾澜之强撑着站了起来,身体挡在他的面前。
恩廉的眸色顿时冷却,周围侍从无数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他。
只要他稍有反抗,就会被射成筛子。
时颂咬紧牙关,看着恩廉危险的面孔,“放他走,我留在这。”
男人没有说话,诡异的静默蔓延开。
几秒之后,恩廉蓦地一笑,直勾勾地望进她眼底,“你确定要为一条狗,来和身为你未婚夫的我做对吗允儿。”
时颂咬牙,“他是我哥,不许你这么羞辱他!”
恩廉安静的看着她,蔚蓝色的瞳孔犹如深夜的海面,看似平静,但下面蕴藏着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