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吉时很快就到了,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的时候,虞长卿亲手给虞长莺盖上红盖头,然后转身让人趴到背上。
背上的重量,跟记忆里的差了许多,当初的小丫头,是真的成了大姑娘,而虞长卿还没来得及感慨,便要把这个妹妹送出门,此时心中也不免泛起涟漪酸楚。
到了这个时候,虞长卿终于体会到了父亲的心酸和不舍。
“闺闺!”虞长卿望着前方喊了声。
“嗯?”虞长莺趴在虞长卿的背上,在对方肩头轻轻了应了声。
“虽然那是王府,也不要给自己委屈受,若是被欺负了就回来找哥哥,哥哥给你撑腰啊!”虞长卿的话让虞长莺听得眼睛一热,然后闭上眼靠在对方肩头。
“嗯!”虞长莺压下喉咙的哽咽回应。
“虽然以后就是王妃了,但闺闺永远都是哥哥心里最亲最爱的小妹妹,逍遥侯府也一直都会是闺闺最安心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不管外边的人怎么说,一切都有哥哥和爹爹在,咱们不怕啊!”
虞长卿一路上唠唠叨叨,不如往日像个翩翩佳公子,反而更像个碎嘴的老妈子,看起来形象破灭,却让虞长莺内心滚烫的湿了眼眶。
为了不让眼泪滑落沾了晦气,她干脆抬头望着头顶一片喜庆的大红盖头,哽咽的嗯了一路,直到虞长卿把她送上花轿,然后放下轿帘。
喜乐伴着鞭炮声喧嚣不止,原本禁止的花轿也跟着摇晃起来,虞长莺看不到外边发生的事情,却知道自己今日离家,往后余生,逍遥侯府和楚王府将会变得密不可分。
比起上辈子在晋王手上吃的亏,让家人受的苦,这一次,虞长莺相信定然会有所不同,若是能够跟楚王相敬如宾最好,若是不能,她也不介意如同上辈子般,助他登上帝位。
楚王称帝,总好过让晋王得势。
心里想了许多,思绪也渐渐飘远,虞长莺并不知道迎亲的队伍有多长,一如她不知道自己的嫁妆在盛京城掀起了怎样的风浪,上辈子出嫁的盛况,这辈子过犹不及。
逍遥侯仿佛是要跟楚王打擂台一般,随嫁的东西比起楚王送来的聘礼,只多不少。至于会不会越过规制,压了谁的风头,完全不在逍遥侯考虑的范围。
就算皇帝要怪罪,也能推到楚王头上,谁叫他突然送来那么多聘礼呢?逍遥侯府不好贪墨,自然是要随嫁回去的,而虞长莺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临到头哪有再改的道理?
所以十里红妆都不足以形容的嫁妆队伍,围观的百姓看的目瞪口呆,有人想要数数一起又多少抬,结果数着数着,就乱了。
总之,多到数不过来。
楚王府的门口站了很多宾客,就算楚王不在,该给的面子也还是要给,观礼是肯定要观的,不然楚王府不计较,皇上恐怕也会记一笔。
自己儿子成亲,宫里的赏赐都下来了,文武百官却不见人,这哪里说得过去?
所以这场婚礼十分热闹,比其他皇子娶妻的时候还要热闹,但却没人敢在背后多说什么,直到虞长莺的花轿到了门口,众人才猛然想起,楚王不在,谁把新娘背进门呢?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管家安平,这位宫中的老人,如今的王府管家,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等花轿抬到门口之后,竟然大手一挥,直接把花轿抬进了门。
无视旁人诧异的视线,花轿被直接抬进了楚王府主院,抬进了沧澜院隔壁那个叫做晴风院的院子,而后,新嫁娘便被送进新房,前院的宾客全由管家照顾,而女眷那边,全都留在了逍遥侯府吃席。
男宾女宾,竟然分吃了娘家和婆家两家酒,却也没人觉得奇怪,因为楚王不在,家里连个主子都没有,也没有后院长辈招呼,自然不便接待女宾客,留在逍遥侯府吃席也是之前打过招呼的,逍遥侯也没有反对,宾客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只是这样一来,便显得新房这边过于清净些,别人好歹还有亲戚家的闺女或者送家的姑娘作陪,虞长莺却是只有两个陪嫁的丫头,而王府这边更是找不出什么亲戚家的闺女,毕竟王爷没有外家,总不能叫自己姐妹,也就是朝中的公主来作陪不是?
“小姐,您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彩雀靠近床沿,手里拿了个装点心的小盘子,递到了虞长莺的盖头下。
“还没拜堂呢!你别坏了规矩!”白鹭在外边听见彩雀的说话,不由得皱眉呵斥。
“怕什么,这还是管家交代的呢!说王府没那么多规矩,让小姐怎么舒服怎么来,以后这王府就是小姐说了算,吃点东西怎么了?”彩雀没好气的望了白鹭一眼,绝对对方都不心疼小姐了,今日早起都没用早膳,午饭也没用,这会儿怕不是早就饿坏了。
“人家那是客气话,我们可不能没规矩,还有,既然过了门,以后就要叫王妃,不然叫人听见还以为王妃在王府不招人待见呢!”白鹭走进门,狠狠的瞪了彩雀一眼,以前觉得这丫头大大咧咧却也还算有分寸,现在看来却是太没规矩了些。
“我这不是忘了嘛!这都还没拜堂呢!”彩雀想起来的吐了吐舌头,表情有些哀怨的撇了撇嘴,心中替虞长莺有些叫屈。
王爷没去迎亲也就罢了,一会儿拜堂好像也是找了个人,抱只大公鸡代替,这都还不够委屈的呢!这新房里除了外边几个伺候的丫头,连个喜婆婆都没有,哪里像是要成亲的样子?她会忘记改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了,我不饿,你们也都歇一歇吧!”这一天从早到晚,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虞长莺此时也不想吃东西,毕竟心里想着事情,也就不觉得饿。
“小姐且先忍耐一阵,等拜过堂就好了。”白鹭上前安慰,结果被彩雀瞪着眼睛反驳道。
“你还不是也叫小姐!我听见了!”彩雀的话才说完,就被白鹭抬头瞪了一眼,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看的彩雀做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的往外跑。
“王妃先歇着,奴婢去外头看看情况,等吉时到了就来通知王妃过去拜堂。”彩雀话音越来越远,显然是一边跑一边说的。
“这丫头!”白鹭咬牙瞪着彩雀跑走的方向呵斥,引来虞长莺一声轻笑。
“你也放松些,就跟在家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好紧张的。”虞长莺知道白鹭是在担心什么,所以低声安慰道。
“小,王妃,这里毕竟是王府,可比不得侯府那边。”白鹭垂眸,虽然不愿多想,却也知道像逍遥侯府那样上下和睦的府邸,百年难遇。
这王府里虽然没有主子,却有很多的下人,那些人里边不可能都是王爷的人,甚至很可能还有敌人的眼线,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落人把柄,让人不得不防也不得不小心。
“是这个道理没错,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才刚过门你就这么紧张,以后可怎么办才好?既来之则安之,且等着便是。”虞长莺悉心的开导着白鹭,多少有些后悔跟她说了太多,特别是经历了上次宫中遇刺的事情后。
楚王和晋王之间的关系,明里暗里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王府也未必就能固若金汤,特别是她自己都在督促着秦添往京中各个侯门世家收买人心的时候,也难怪白鹭会草木皆兵,毕竟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跟楚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
“好歹这王府现在就我一个主子,就算有谁想要对我做什么,我也是不怕的。”别的事情不敢说,若是几个下人,虞长莺还真的不在意。
比起眼下的这些情况,虞长莺其实更在意的是楚王回来之后,那人送了那么多聘礼去逍遥侯府,给足了逍遥侯府脸面,虞长莺不相信对方会无所求,若是真的与那个位置有关,以后要担心的事情可不少,哪能被眼下这点事情耽搁了心思?
“就怕王爷回来了……!”白鹭望着虞长莺,始终没办法像对方一样淡定。
“回来就回来吧!他总是要回来的。”那人一月后便会凯旋回京,然后在年宴上受到嘉奖和封赏,不过也是在年宴那天,他被贬边关,之后戍边十载不能归京。
想到这里,虞长莺的心绪变得有些恍惚,双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拇指摩挲。
“小姐,小姐!”彩雀的声音换回了虞长莺的心神,白鹭看到彩雀进门的时候伸手敲了对方一记脑壳蹦。
“又叫错!”白鹭无奈的呵斥,换来彩雀的一记赔笑,然后扭头望向虞长莺。
“安管家让人传话,说是吉时要到了,一会儿……。”彩雀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察觉空气中的突然安静而住了嘴。
回头,顺着白鹭的视线望向门口,彩雀眨巴了两下眼睛,盯着那个站在门口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有些诧异。
她刚过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是你?你就是安管家安排陪小姐拜堂的那个人?”白鹭眼中诧异一闪而过,皱眉扫过对方手里捧着的那只大公鸡。
眼前的人白鹭有印象,之前皇后的冬日宴,小姐在宫里出事之后,这人曾露面跟她和侯爷说过话,虽然只有短短几句报平安的话,却让他们安心不少。
而白鹭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人竟是楚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