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解开了拴在床上的绳子，打开窗户跳了出去。他太想知道，男子所说的“开工”，究竟是想让女孩做什么了。
等时予翻墙出院，男子和女孩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但是时予随着身体的恢复和开始修炼的原因，嗅觉俨然比此前灵敏许多，他一路循着女孩的味道而去。
确定了女孩所走的方向之后，时予跃上了屋顶，一来是自己走在人群中颇为惹人注目，二来是在屋顶上视野更为开阔一些。
然后，他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她跟他隔了整整一条街的距离，但他还是一眼便看见了她。不仅是因为从她所在的地方传来的细密悠远的铜锣声响，也不仅仅是因为围住她的人群在时不时的鼓掌欢呼，更因为，她就站在高处。
女孩手持一把长刀立在半空中，其脚下的支撑之物，只是一根不细不粗的麻绳。麻绳被女孩踩着的地方轻微下陷，女孩舞着刀，时而会将刀高高抛向空中，然后女孩会跃起接刀，随即在空中翻个跟斗，最后稳稳地落在绳子上。
女孩穿了一身降红色的当地服饰，袖口和胸前的小小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在簌簌颤动。其并没有戴像当地人一样的头巾，而是任由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
其挥刀时墨发飞舞，红衣灼灼，小小的身躯像是轻盈灵活的小鸟。她的每一个动作虽然都完成得顺顺当当，但是每一下都让时予心惊肉跳，若是……若是她一个不小心踩偏了……
时予不敢想，也不太敢看，但是其眼神却像是粘在了女孩的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女孩站在高高的绳子上，将刀扔给了男子。时予以为这就要结束了，一颗心刚要落下，可是下一刻，却又被狠狠地提了起来。
只见男子扔给女孩一个白白的东西，女孩缓缓抬起一条腿，仅一只腿立在麻绳上。女孩将那白物轻轻一扔，用脚尖将其托住，随其女孩似乎毫不费劲地一抬腿，那白物落在了女孩的头顶之上。
时予听见一声遥远的欢呼。
是在顶碗。时予想起之前自己曾偷偷打开女孩背的竹篓看过，里面是一摞摞的白色瓷碗。
而这一项，似乎比刚才的舞刀要难得多得多。
时予转身狂奔回了居住的小院，他虽然与她相隔了一条街，可若是让她看见自己偷跑了出来，她一定会分心的吧。最重要的是，时予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悬着一颗心看下去了。
原来，男子一直都在让女孩卖艺给自己赚钱。
时予想起之前女孩挨得那一巴掌打，还有自己在竹篓里看到的有缺口的破碗，想必是因为那些时日女孩因为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而导致自己饿肚子所以出现了失误。
而失误之后，男子便带着女孩和他来到了这里，想要在这里重新开始。
回到房间之后，时予重新将绳子拴在了床上，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出过门。然后其开始闭目修炼，但是他尝试了半日，心却总是难以平静。
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个小小的在空中舞刀的红色身影。她就像是一团在风中的微弱火苗，但是却在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燃烧不熄，他多想伸出手给她遮着风，可是他做不到。
虽然女孩舞的刀并没有什么章法，像这种卖艺性质的舞刀，自然是表演的成分多一些，但是时予看得出，女孩的基本功是十分扎实的。
他并不知道对于女孩来说这样的基本功她练了多久，但他能够想象得出，她曾经一定不止一次地因为练习而受伤，甚至许多次地因为失误而被男子打骂。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男子和女孩从外面回来。
时予听见开锁的声音，女孩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其看了时予一眼，随即关上房门开始换下新衣服。
时予自从知晓了女孩在做什么之后便一直快跳着的心慢了下来，她是平安的。
像往常一样，女孩换完衣服之后便拿出食物给时予，这次是一根鸡腿。她跟他能够吃到什么，全凭男子的心情，男子心情好的时候，他们能够吃到肉，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只是一个馒头，可以看出，男子今日心情不错。
时予看着眼前的鸡腿，心里有些戚戚然，这是她付出了多少才换来的啊。
女孩并不知道时予心里在想什么，仍然是吃了饭之后便开始盘起膝盖发呆。时予挨着女孩坐下，女孩依旧是对他不理不睬。
在这新的地方，女孩像此前一样，早晚各出去一次，归来带回食物。而每个白天女孩出去之后，以及夜晚女孩入睡之后，时予都会开始自己的修炼。
然而，他此前的灵根已经被毁了个彻底，要再生灵根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他心中虽然着急，却也并无他法，只能强迫自己耐下心来。
这日，女孩归来后并没有给时予放食物，而是仅自己吃了饭。她吃过饭后也并没有抱膝发呆，而是牵着拴着时予的绳子来到了院里。
男子似乎早已等在院中，其脸上带着笑，那笑容明显带着几分激动和兴奋，似乎还有一些紧张和忐忑。
院里支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圆形的铁圈，铁圈中央悬着一块肉。
原来，是这样。
时予心中一下子了然。
难怪男子此前会亲自给他送食物，还总是友好地笑着跟他招手，并且总是叮嘱女孩让她看好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跑了。原来，男子是想要训练他，让他上街上卖艺。
男子显然并没有这一类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显得有些紧张。他轻轻晃了晃悬在铁环中间的肉，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时予。
时予看了女孩一眼，女孩只是木然地在一旁站着。
时予闭上眼睛，跳了过去，将那块肉咬在了嘴里。
如果，他可以上街上表演，那么，她是不是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不用再做那么危险的动作。
这似乎是他目前为止，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情了。
哪怕这件事，是以放弃他的自尊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