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许,他的自尊心早就没有了。
在决定吃下地上的肉糜的那一刻起,在接受男子食物的那一刻起,在被套上脖圈的那一刻起,他的自尊心早已碎了又碎,只剩一堆支离的残片。
然后这一跃,仅剩的自尊残片也骤然化为空气消散掉了。
不过,他不在乎了。
或许,从他被囚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意识到,他不再是兽王的长孙,不再是兽族少君的长子,也不再是银月狼族的大公子了。
甚至,他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他变成了一个无法生存的废物。
如果,这样做可以保护她,那么,他无所谓。
比起维护自己那可笑的毫无用处的自尊心,他有更想守护的东西。
男子似乎没有想到时予会如此聪慧,仿佛通人性一般知道他想要让其做何事,一时喜形于色。其又拿了一块肉,悬在了铁环上,时予又轻易地跳了过去。
就这样,男子一连训练了时予几日之后,不再往铁环之上悬肉,而是开始敲铜锣。铜锣的声音小而密集,最后是重而响亮的一击。
伴着最后一击铜锣的响声,时予会腾身越过铁圈。
又过了几日,男子开始带时予上街头表演。可能是时予长得过于漂亮,可能是大家很少见过此类表演,男子一直在不停地收着打赏,嘴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因为有了时予,女孩表演的次数果然少了。而时予也渐渐有些体会女孩的木然,在日复一日重复着看不见光的日子里,在众人因为新奇而欢呼鼓掌的声音中,他的确会在某些时刻,恍惚着忘记了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做着这样的事情。
但每当看到她的时候,他还是会猛然惊醒,她就是自己目前所有的意义。
第二年暮春的一个夜晚,时予闭着眼睛修炼着,他突然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他感到有一根小小的灵须在自己的心脏中游荡,那根灵须十分细小,都不足以产生一丝一毫的灵力,但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他终于,成功地生出了灵须。灵须会慢慢长大,生成灵根,然后他就可以重新拥有灵力,化为人形。
再然后,他便可以带她离开这个男子,永永远远的离开。
只是,他那时殊不知,在那天晚上,身体发生变化的,不止他一个。
第二日一早,男子打算带时予出工,却在看到时予的时候有些惊讶,他似乎想要发脾气,但他对时予一直有些害怕,生生地忍住了。
男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吩咐女孩将时予拴起来,带女孩出了门。
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并未有任何不一样,时予心中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一阵欣喜,他整个身躯都大了一圈!
他开心地跳窗出屋,趴在院中的水缸上照了照,他真的变大了,大到已经无法通过男子的铁圈。
时予回到屋里继续修炼着,等他觉得女孩差不多要回来的时候才停下来。然后,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女孩的床铺,十分震惊地发现,女孩的床上有点点血迹。
这是什么?他不曾发现她有受伤,那么这些血是从何而来?
处于震惊中的时予没有听到女孩归来的声音,直到女孩打开了门上的锁,阳光一下子通过门口铺到地上,女孩背对着光,时予眯起眼睛看她,觉得她的脸似乎有些发白。
女孩进了屋将时予从床边解下,想要带他去院里。
时予跟在女孩的身后,他虽然在走着,但是却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只听见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看见了女孩裤子上的血迹,但是女孩自己似乎并未察觉。这是葵水,而她似乎,是第一次经历葵水。
她虽然平常很木讷,从不说话,总在发呆,但是她却会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会将被褥铺得平平整整的,会细心地洗自己和男子的衣服,会勤快地打扫男子和自己的房间。
若她懂得这是什么,她一定不会像眼下这般任由自己的衣服上沾上血迹。
男子也并未留意到女孩的异常,其带回来一个大的铁圈,想要让时予跳着试试。时予只得拽了拽女孩的裤脚,试图引起男子的注意。
男子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其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上更加浮现不悦,其想要发脾气,但是又心知这只小狼十分护着女孩。其瞪了女孩两眼,“妈的,真是麻烦死了。养你还不够我赔钱的呢!”
男子骂了一句,转身出了院门,女孩只是站在原地,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时予的心里却是惊得像是有数十道响雷同时响起。
初次遇见她时,虽然她身上的灵力并不强,但他能轻易地看出,她的确是有修为的。他以为她是自己族中的女子,但是面对他的询问,她并不回答。
她并不高强的灵力加上其对于自己身份的掩饰,让他觉得,她可能是族中某个氏族的妾氏之女,甚至其身份再低一些,她可能是某个小女使,但是他找遍了整个兽族上下,并没有寻到她的踪影。
后来,他觉得,她或许是某个低等的小仙子,又或者是修炼成仙的人族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灵力,但是不管她是兽族中的庶女或女使,还是低等的仙子,还是修炼成仙的人族,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那个人,是她就好了。
那么,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她吗?
如果不是她,这个女孩怎么会有跟她一模一样的眉眼。难道跟他和时瑾一样是双生吗?他并不觉得事情会有如此的巧合,而若非双生,他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两张如此相像的脸。
可是,若这个女孩真的是她,那她怎么可能会初来葵水?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
自己和她初遇时,明明是在近千年以前啊。所以他从来没有往她是个普通人类那方面想过,因为,若她是个普通的人类,又何来一千年的寿命让他来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