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天不公！凭什么？凭什么孟柳练三天能达到的境界，他却要练十天？凭什么自己跟孟柳一样都与人为善，但是大家都喜欢孟柳，却对他敬而远之？
凭什么是自己先结识的孟柳，却被他章文轩一个只知道写文章的人抢了去？而凭什么他们的婚礼可以让城主如此看重，而自己心仪的姑娘却连面都难以得见？
凭什么，自己那么想要得到的将军之位，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落到了孟柳的头上？
而又是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要活在孟柳的阴影之下。
要是没有孟柳，那该有多好啊。
晁正业猛然惊醒，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自己怎么能产生那样的想法？
然而，无论他怎么克制，这个想法总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扰得他心烦意乱，难以入睡。
出征前一日，晁正业带了一瓶红曲酒来找孟柳。二人回忆起当初第一次喝这酒时，孟柳一杯倒的场景。
“那个时候我在想，孟柳平日里到底吃了多少，怎么能这么沉啊。”晁正业笑道。
“你少胡说，我那个时候分明是一个瘦弱少女好吗？”
“那个时候章文轩还嫌弃你呢，我让他背你他死活不肯。”
“还有这事？他怎么跟我说，是他要背我，你死活不让他背的？”孟柳惊道，“好啊，他敢骗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切磋一下如何？”晁正业起身，给孟柳递了一杆枪。
“又找打？”孟柳笑着接过。
两人同时出枪，招式凌厉，微乱的长发无风而动。霎时间，空气中尽是兵刃相接的声响在四处回荡。
“你输了。”
十几招过后，孟柳的长枪正指晁正业的面门，只要再稍往前一步，枪尖就会刺入晁正业的鼻尖。
二人放下长枪，擦了一把汗，重新开始喝起了酒。
“孟柳，若是有一日你身受重伤，一生伤残，你觉得文轩会照顾你一辈子吗？”晁正业玩笑问道。
“他会的。”孟柳毫不犹豫地回答让晁正业一愣，他本以为孟柳怎么也会思考片刻。
“孟柳，”晁正业看着孟柳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若是你真的伤残了，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干嘛？不怕你家小娘子吃醋啊？”孟柳翻了个白眼。
“若是文轩负了你，你怎么办？”
“他不会的。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必杀之。”孟柳眼眸一沉，“我们发过誓的，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晁正业心下了然，他本想再问，若有一日，我负你呢。现在看来，答案自然是一样的。
二人出征，城主亲自相送。
章文轩送完孟柳，便急急地回到家开始准备婚礼，一时之间，整个章府上下热闹非凡。
孟柳已二十有七，若是寻常女子，早已出阁多年。但是孟柳久在军中，事务繁多，她又一心练武，所以其并未过多的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章文轩也不催，他深知，她有她的志向，他不希望她被这些儿女情长束缚住，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在这里等着她。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却等不回来她了。
晁正业和孟柳带领战虎军抵达战场，搭好帐篷，安置妥当粮草。就在当夜，晁正业趁着众将士睡去，躲开放哨将士的视线，离开了军营。
“晁将军，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保证，绝不伤害水泽城中的任何一个百姓。待我们入主水泽城，你就是战虎军的将军，届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话之人，是望安城军队的副将。
开战前几日，晁正业收到望安城的密信，说只要晁正业消极作战，等望安城的人成功当上水泽城的城主，水泽城战虎军将军的位置就是他的。
他想起那日城主跟孟柳的密谈，觉得此事未尝不可，既然你不让我成为将军，那我就靠我自己来坐这将军之位了。
“你们会怎么处置孟柳？”晁正业问道。
“这是软骨散，你趁其不备将其放入她喝的水中，她会失去力气，我们活捉她，然后按你的意思办。”
“切记，不要伤她性命，只需要伤她跟腱，让其不能再练武……”
晁正业还未说完，只觉耳后生风，面前之人一个侧身，躲过了一杆长枪，其见情形不对，立即拔腿而去。
“晁正业！”晁正业下意识地弯腰，躲过孟柳的旋身踢。
“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出卖水泽城？你会投降，战虎军不会投降，你这是要出卖所有战虎军将士的命！”孟柳抓着晁正业的领口低声怒道。
孟柳并未质问他为何要害自己，晁正业笃信，刚才他跟望安城敌军的谈话并未被孟柳听见。
“不是的，孟柳，你听我说，这个人是我们的人，是我安插在望安城的暗线。”晁正业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孟柳看着晁正业，黑暗中他的一双眼眸显得愈发深不可测。她松开了抓着晁正业领口的手：“他是战虎军？”
“不是的，他是……他是我前几年在外征兵的时候……”
“晁正业，你在撒谎！”孟柳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低声怒吼，她拽着晁正业的胳膊，转头道，“跟我回营……”
孟柳“闷哼”一声，胸上刺出一把匕首，她回望了晁正业一眼，便倒了下去。
晁正业那一刺，正中孟柳的心脏。
“孟将军！”有几人高喊着跑过来，晁正业这才意识到，孟柳并非一人前来。而孟柳刚刚的低吼，原来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他有些失去了理智，冲上去将跟孟柳一同前来的几人杀了个遍。
等杀完所有的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
“孟柳？”晁正业颤抖着扶起孟柳的头，又猛得丢下，他跌坐在地上蹬着腿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刚才，他对上了孟柳那双瞪着他的眼睛。那双，即便在黑夜里也几乎是要将他一寸一寸凌迟的眼睛。
他想起他们的誓言，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他将孟柳和几个随行将士埋在了沙地里，悄声回了营。
第二日，整个军营当中寻不见孟柳的身影，有当值的将士说孟将军昨夜带了几日出了军营，说是去周边查探。
“孟将军多半是被敌军俘虏了，将士们，跟我一起救回孟将军！”
晁正业一声令下，大军出征，厮杀几日，大败望安军队。
晁正业于战虎军前痛哭流涕，说他听言望安军中一女俘不愿归降，自焚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