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调查此事开始,不安的情绪便开始在时予的心中一点点蔓延。
是谁?
若那人是跟兽族有利益冲突之人,无疑乾坤灯被盗和兽族少君之死对兽族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然而,那个人却在明明能够给他致命一击的计划当中,选择了不让他受伤。
时予查来查去,想来想去,他只觉得,那个人,可能是时瑾。
可是,他并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所以,有时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也有时会自己劝自己说一定是自己想的方向不对,再查查,再查查,一定还会有别的什么发现。
直到他看见仲西鸿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内心的不安一下子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奔腾而出。
面对仲西鸿,时予问他是谁指使他对自己下的毒,仲西鸿想说,却因为中了咒言术而在要说出那人名字之时吐血而亡。
可是,即便仲西鸿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时予也清晰地看见,就在自己双手抓住仲西鸿的肩膀想要将其扶起之时,仲西鸿的手指指在了他垂在肩头的银色头发上。
银月狼族之人皆银发,这根本不足以去判断一个人到底是谁。可是时予再听来,当时仲西鸿满口呢喃的“是”字,并非是“是”,而是“时”。
可是,时瑾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时予早先跟仲西鸿用饭时的话是真心问的,既然时瑾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为什么不回家?
如今,时瑾不仅没有回家,反而还盗走了乾坤灯。所以,时瑾到底跟那个传闻中想要利用乾坤灯解封妖王血毒蛛的离公子是什么关系?
时予闭上了眼睛,侧过了身子,将自己从月光下隐没进黑暗里。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了,这些疑问几乎要将他压垮。
时瑾,你到底在哪儿?这些事真的都是你做得吗?
时予有些生气,一只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
时瑾,若有一日血毒蛛因为乾坤灯而重新出世,那么你要将兽族置于何地?
你不是曾经说过,银月狼族,不应该只靠强大的力量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而若我将来成为兽族的少君,你一定会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帮着我,让银月狼族有所不同,让兽族上下都有所改变的吗?
而我现在是少君了,你又在哪儿呢?即便是你不再想帮我,甚至不想回家,不想见我,你哪怕让我知道,你现在一切都好……
时予翻了一**子,又平躺在了床上,一只耳朵和耳边的银发闯进了寂静的月色中。
或许,时瑾是被威胁了?被控制了?
五叔叔、时瑾和仲西鸿,轮流在时予的脑海中出现。
时予揉了揉头,他当下思绪纷乱,什么都想不清楚,什么都理不明白。
最后,他放弃了,其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时予起身,披上自己的大氅走出了房间,他来到院中的四季雪树下,定定地看着树干上的剑痕。
他上前几步,将手放在了那道剑痕之上,心稍稍安稳了下来。
时予只是又一次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他力所不能及。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是,事实却是,似乎他越想掌控,就越会失控。
从前,是她;现在,是时瑾。
时予的记忆中,曾经有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现在回忆起来,他仍然忍不住会脊背发寒。
在那阵剧痛的折磨下,时予觉得自己的整个身躯在不断变小,整个五脏六腑都似乎因为躯壳的变小而被疯狂的挤压着。
“时予,你的千年修为已废,现在不过就是一只毫无用处的畜生罢了。”封远蹲在时予的身边,一根手指杵着时予的额头,其不用动用灵力,便能够让时予疼痛不已。
看着眼前的这只浑身雪白、只比普通的狗大一点的狼,封远的心情十分愉悦,“你再也不是曾经光芒万丈的银月狼族的公子了。你觉得,若是明日,我将你从牢中放出去,说你是时予,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封远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你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却还要用这种不可一世地眼神看着我,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封远一脚,时予整个身体飞出,然后重重得撞在了墙壁上。其摔落在地,嘴角出一滩鲜血,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再有意识之时,他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那个人浑身是血,头发凌乱,只一双眼睛透着摄人的坚毅。
那人走动的步伐很慢,喘息得声音很粗,时予判断其一定是受了重伤。
时予想要说话,但是却发现自己已开不了口。他只能叫着,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抱着自己的那人似乎明白了时予想要说的是什么,“放心吧,时瑾已经被救走了。时予,你去人世吧,虽然你现在的样子去了人世不免要受些委屈,但是至少你能保住一条命。叔叔,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时予感到身体一阵失重,随即他落到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着。他极力回望了一眼,只见其五叔叔已经倒在了地上,其脸庞朝下,一只手向外伸着,似乎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时予艰难地走着,他不知是封远踹他的那一脚太过于用力,还是因为自己修为被废掉之后对于疼痛的感知力更强了。他只觉得,每走一步,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像是戳进了血肉里般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找不到吃的,即便是遇见了野兔,以自己的身体也无法狩猎。
他只能沿着一条河流一直走,至少保证他还能有水可以喝。
不知饿了多少日之后,他走进了一座城里。他有些害怕,他已没有了灵力,身上还受了伤,现下随便是什么人都似乎能够夺走他的生命。所以,他只是小心地贴着墙边行走着,并且希望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时予嗅了嗅鼻子,食物的味道让他一阵欣喜,他已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猛然加快了脚步循着那味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