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应了一声:“是。”
自家主子回京后,各方请帖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可都被主子一一回绝。
更有老臣揣着私心,借“为世子绵延后嗣”为由,三番两次欲送美人入丞相府。
那些女子皆腰肢纤纤,胸峰饱满,眉眼间堆着刻意练就的柔媚,明着是劝主子开荤,实则是想攀附这棵参天树。
这事在京中暗流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冷傲都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可没等那些美人踏入丞相府半步,就被主子派暗卫灌了合欢散截了去。
结果可想而知。
那几位老臣本想讨巧,反倒自食恶果,被自个送出去的美人缠得昼夜不得歇,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勉强能下床理事。
经此一遭,京中再无人敢提送美人,私下都道魏世子是块捂不化的寒冰。
而苏崇岳在这些人里根本排不上号,主子自然更不会赏脸赴约。
他开口道:“苏家眼下也是麻烦不断,您不去,倒能落个清净。”
魏刈指尖捏着书卷的力道微顿,目光终于从手中书卷上移开:“哪个苏?”
冷傲解释:“刑部尚书苏崇岳。”
魏刈思索片刻:“以前倒是没怎么听闻这人。”
冷傲笑道:“主子您久离帝京,不了解这些也正常。这位三年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刑部郎中,这几年颇受上面赏识,前途无量呢。若不是有些底气,他也不敢递上这请柬。”
“晋升确实快。”魏刈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听不出喜怒。
“谁说不是呢。他这也算一人得势,全家沾光了。听说任命文书还没正式下达,就已经有人上门巴结了。”
冷傲笑了笑,他守在京中替主子打理诸事,消息最是灵通。
魏刈心中一动:“哦?”
冷傲微怔。
主子向来对这些俗事兴致缺缺,今日竟肯追问。或许是主子刚回帝京,想多了解下局势?
这般想着,冷傲便继续解释:“不知您还记得三年前镇西侯的案子么?当时有位朝臣在朝堂上为镇西侯求情,惹得陛下龙颜大怒,那人便是苏崇岳的兄长苏崇漓。苏崇漓被贬出京后,途中遇劫,全家遭了灭门。可谁能想到,三年后,他那几个儿女竟还活着,又回了京。”
“听说他们是在摘星楼与苏崇岳的儿子苏靖偶然撞见,当时不少人在场,如今这事私底下都传开了。”
冷傲不禁感慨:“当初人人都以为苏崇漓一家死绝了,后事还是苏崇岳操办的,谁料会有今日?说起来,苏崇岳现在住的府邸,原是苏崇漓的。论理,人家不是攀亲,是回自己家。可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幼弟、一个幼妹,无依无靠,能如何?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已经吃到嘴里的东西,谁肯吐出来?”
魏刈听完,忽然低笑出声。
“偶然?”
偏偏是在摘星楼,众多权贵子弟云集之处。
偏偏是在苏崇岳即将升职,最看重名声之时。
这也太’蹊跷‘了。
冷傲没懂自家主子这反应,可下一刻,更让他惊讶的事发生了。
魏刈放下手中书,他刚松了外袍,内里单衣松垮滑落半边肩头,精壮脊背线条流畅如铸,腰间衣料微敞,分明可见十块腹肌轮廓紧实。
他指尖按了按胸口旧伤处,那道浅疤在日光下若隐若现,唇角却勾着玩味:“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
苏府。
经过两个时辰忙碌,南憩居的房间终于收拾妥当。
赵安小心翼翼地过来请人。
苏欢牵着苏芙芙的手,带着苏景逸和苏景熙一同前往。
站在屋内,她静静环顾四周。
苏靖的东西都已被整理搬走,房间一下显得空荡荡。
好在桌椅屏风都还在,布置与从前相差不大。
苏欢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当初她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兄长。
他披着披风,顶风冒雪而来,少年脸上满是朝气。
“欢儿,娘亲讲过些日子我们便与爹爹一同前往清河镇啦!听闻那可比京都寒冷得多,瞧,这个暖手宝给你!免得你这娇弱的身子骨经不住寒,路上又要掉金豆子,哈哈!”
他不容分说地将暖手宝塞进她手中,压根没给她推却的时机。
就如同后来他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那些致命箭矢时一样。
“姐姐,兄长以前的东西都没了。”苏景逸看了看,小声说道。
苏欢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当初他们离开帝京时正值冬天,诸多不便,兄长的手稿和衣物大多留了下来。
赵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这个……几位莫怪,应该是三年前都跟着一起下葬了……”
苏欢神色平静。
衣物倒也罢了,书可没道理也跟着下葬,大概率是被扔了或者烧了。
连这宅子都被人占了,何况其他东西?
“你下去吧,有事我们自会找你。”苏欢淡淡地说。
赵安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也不知为何,这女子说话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是,是!”
老爷为了他们,都把二少爷赶出去了,赵安的态度自然十分恭敬。
他刚退下,碧儿就带人来了。
“二小姐,这是我家小姐送给您的赤金镶玉手镯,旁边的端砚和紫檀狼毫笔是送给两位少爷的,八宝翡翠项圈则是送给小小姐的。”
她脸上挂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欢几人,见他们身上衣物配饰朴素,心中有些不屑,语气也更欢快了:“我家小姐说了,您带着两位少爷和小小姐回来得急,没来得及准备太好的礼物,先挑了这些送来,等日后有空,再带您几位好好在帝京逛逛。”
言外之意,这些东西对现在的苏黛霜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苏欢目光在那几样东西上扫过,道:“那就替我谢过你家小姐。”
碧儿让人把东西放下,这才转身离开。
苏景熙冷哼一声:“谁稀罕他们的东西!当我们没见过似的!”
以前爹爹的职位比叔叔高得多,要不是靠着爹爹,叔叔想做京官,根本是白日做梦!
现在倒好,居然跑来他们面前显摆了!
“总得给人家一个示好的机会。”
苏欢倒不在意,捏了捏苏芙芙软乎乎的脸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芙芙本来没什么兴趣,听她这么说,才踮起脚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好难看,不喜欢。
苏欢道:“不喜欢就算了,阿熙,把东西收起来吧。”
苏景熙哼了一声:“他们送的东西,碰一下我都觉得脏!等会儿至少得洗五遍手!”
苏欢轻啐:“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不可嫌贫爱富。”
苏景逸跟着点头:“那砚台和笔虽普通,但咱们已回帝京,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留着吧,等去了国子学能用得上。”
姐姐说过,该花的花,该省的省。
苏欢赞许地看了苏景逸一眼。
这小子,真会替她省钱。
苏景熙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去太学念书,束脩怕是不少钱吧?”
苏欢无所谓道:“没事,咱们寄人篱下,自有人替咱们出这笔费用,何须自己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