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
四月的帝京城,微凉的晚风中隐隐透着一丝惬意。
苏景逸和苏景熙兄弟俩俩留在了苏景染的院子里。
苏欢则带着苏芙芙回到了往日的旧居。
轻轻推开房门,这里依旧如记忆中那般,下人们打扫得洁净如新,屋内的陈设布置与从前别无二致。
苏欢在床头挂上了一个精美的香包,淡雅的药草香气缓缓弥漫开来。
苏芙芙好奇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乖乖地坐在床上,掏出荷包仔细清点里面的钱财,确定分文未少后,才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三哥之前总说帝京物价高昂,什么东西都贵得吓人,她还担心这次回来会花光自己的积蓄呢。可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居然一分钱都没花出去!
苏欢看着苏芙芙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芙芙,喜欢这里吗?”
苏芙芙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她不喜欢今日见到的那些冷漠的亲人。可她瞧见了,姐姐看这院子时的眷恋,三哥摸墙根、四哥翻旧书时,也偷偷笑了。他们都喜欢这儿,那她也喜欢。
苏欢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说道:“别担心,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谁也抢不走。”
苏芙芙似懂非懂,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话,她无条件相信!
……
明月高高挂在天空,如水的月光倾洒而下。
顾府内。
顾赫正坐在桌前,皱着眉头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书。
看到手中的信件时,他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此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苏欢不要贸然回帝京,这边的事情他自会妥善处理。
可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而且事先没有告知,这封信是三天前写的,却今晚才到,有人故意压着消息,想让她在苏府孤立无援。
等他看到信的时候,他们已经踏入了帝京城,甚至直接回到了苏府!
“看来今晚有人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顾赫低声自语着,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
苏欢在信中简要提到了在清河镇发生的种种,虽只有寥寥数语,却不难想象其中的艰难险阻。
她不过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女子,在异地无依无靠,深陷各种纷争之中,最终却能平安归来……
即便以他的阅历,也不禁为之惊叹。
看来这三年的风风雨雨,让她成长了不少。
顾赫沉吟片刻,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随后唤来侍从。
“去准备一份厚礼,找个合适的日子,我要亲自去苏府拜访。”
侍从有些惊讶:“老爷,您要亲自去?”
顾赫任职正二品左都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向来很少与其他官员有过多的交往。
苏崇岳为人狡猾,惯于结党营私,正是顾赫最厌恶的那类人。
如今怎么突然…
顾赫刚要点头回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袍,身姿挺拔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少年相貌出众,眉眼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温文尔雅。
“爹!”
少年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顾赫微微一怔:“出什么事了?”
顾梵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但声音中仍透着急切。
“爹!我听下人说,欢欢妹妹还活着?她回帝京了?!”
顾赫与苏欢暗中联系的事,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例外。
他与苏崇漓曾是生死之交,两家早年往来密切,孩子们小时候也十分要好,梵儿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此处,顾赫的神色柔和了许多,道:“他们几个福大命大,历经磨难才得以生还。我后天打算去苏府一趟,你也很久没见他们了,要不要一起?”
……
这一夜,有人满心欢喜,有人忧心忡忡。
苏欢则搂着苏芙芙,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这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虽然行程安排得不算紧凑,但也着实疲惫。
如今终于能安心躺下来休息,感觉无比惬意。
记忆中,除了最初带着几个弟妹南下逃亡的那段艰苦岁月,还从未像这次这般劳累过。
直到丫鬟在门外轻声敲门,苏欢才悠悠转醒。
“二小姐,该起床了,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着呢!”
苏欢缓缓睁开眼,苏芙芙正窝在她怀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这么早就醒啦?”
她刚说完,苏芙芙的肚子便“咕噜”叫了一声。
苏欢:“……”
原来是饿醒的。
苏芙芙顿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将头埋进她怀里。
苏欢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妹妹,这些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从小就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还常常因为她的缘故不能按时吃饭。
苏芙芙连忙摇头,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才不是呢!姐姐一个人要照顾三哥、四哥还有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欢将苏芙芙抱起来,帮她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的浅粉色衣裙。
昨晚苏崇岳说要办接风宴,被苏欢婉言谢绝了。
回自己家,没必要搞那些虚的。
最后苏崇岳只好让下人把饭菜送到他们房间,简单用过餐后,以第一天回来太过疲惫为由,将其他事宜推到了今日。
嗯,也就是现在。
收拾妥当后,苏欢牵着苏芙芙走出房间。
“走,姐姐带你去吃饭。”
……
这边,苏崇岳、何氏以及苏黛霜已经在饭桌前等了许久。
八仙桌上的早膳彻底凉透,酱肉包油皮塌得黏了盘,杏仁粥结着层半透明的膜,桌边三人谁也没动筷。
“这都等半个时辰了!”
何氏终于憋不住,声音拔高了些,扫过旁边垂首侍立的下人。
“什么规矩?长辈在这儿等着,几个小辈倒敢赖在房里不起!真当自己是京里来的贵人了?”
旁边的苏崇岳皱了眉,指尖敲了敲桌面:“少说两句,她们刚赶了一个月路……”
旁边还有下人在场,讲话也不知道收敛些!
何氏被他这么一看,心里更不痛快了,冷哼一声:“赶路算什么?我当年怀着霜儿,从老家来帝京,一路吐得胆汁都出来了,也没敢让长辈等!”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婶婶这话,倒让我糊涂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欢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她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月白襦裙,发间只别了支素银簪,可那张脸未施粉黛却自带光华,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身旁的苏芙芙扎着双丫髻,小红珠垂在耳侧,怯生生躲在苏欢身后。
“这一路车马劳顿,回了自家院子才敢多歇片刻,倒让叔叔婶婶久等了。”
苏崇岳赶忙打圆场:“赶路累,多睡会儿应该的,快坐。”
何氏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将视线从苏欢的脸上移开,手中的手帕已经被她攥得紧紧的。
三年不见,这丫头竟长开了,素面朝天也美得晃眼,竟比霜儿还出挑,心里顿时更不痛快了。
苏欢看向何氏,说道:“昨日未能见到婶婶,还请婶婶不要见怪。景熙,景逸,芙芙,过来见过婶婶。”
兄弟俩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婶婶。”
苏芙芙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
何氏微微一怔,惊讶地说道:“这孩子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在外乡受了苦,连话都不会说了?”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