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非凡一惊,转过脸来,才发现关畅已经瞄准了马年。马年也放下望远镜,缓缓转过身,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枪口后的关畅,他说:我记得你......
关畅猛的扣动了扳机,长钉射出,正中马年的身体。马年身子一顿,皱眉往下看,随即苦笑,说:心急,话都不听完。关畅似乎还想继续射击,被王非凡伸手拦住,他夺走射钉枪,对已经崩溃,似乎满眼都是父母死状的关畅说:我相信他不是疯子。
马年笑了,随即开始咳血。他拔出那根染血的长钉,看了一眼,说:完犊子了,扎到肺了。然后他重新注视痛哭流涕的关畅,说:我是个疯子,但还没有扔了人性。我是从老猛那知道你的。这几年,我从抓住的很多通缉犯身上寻找当年强拆案的线索,县城嘛,不大,穷凶极恶的人,划拉划拉就那么几个。老猛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个。他帮张广发装过修,强拆的时候也在现场。我给他打狍子,请他喝酒,才知道强拆案背后的主谋是张广发。等喝多了,他还跟我吹,说年轻的时候干过大事,就随便找个公交站台,拿射钉枪射人玩。我说啥好事啊还拿出来说。老猛咯咯乐,他觉得是好事。而且他还有个遗憾,说射一家三口落下个姑娘,叫关畅,现在还小,养大了再说。那顿饭吃完,我就知道,杀了张广发之后,这老猛我不能留着。
关畅听到这里已经跪在了地上,她魂飞魄散了,凄厉的哭号似乎撼动了简陋的木屋,还没远去的狼群被重新吸引过来,正在迅速包围这里。
王非凡看到马年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想要查看马年的伤势,却被马年一把推开。这个濒死的男人像是在供述自己的罪状,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游离,双眼无神,逻辑混乱,含糊不清的说:张广发的别墅也是老猛攒人装修的,他知道咋进,也知道监控的位置。我用盗保险箱分钱当饵,让老猛帮我进了别墅。我还偷了他的射钉枪,就是为了把这件事陷害给他。上了高跷,也是为了将嫌疑引向瘸子。可是杀人我还是有点紧张,装钉子的时候划伤了手,血和指纹都留在了枪把上,这就是我为啥不能让警察找到射钉枪。
马年说着,强撑下了床。王非凡早已推测出了真相,但听到马年亲口承认,依然感到了巨大的悲伤。他伸手想要去搀扶马年,被马年推开。马年对他说:本来,我打算用分赃这事引出老猛,在山里把他杀了,直接交给警察,结掉张广发的案子。没想到,多了个你,你啊你。
马年突然笑了,伸手轻抚了一下王非凡乱嘈嘈的头发。他像是大醉初醒,盯着王非凡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澈。他说:你啊你......
还没说完,马年突然抽出了王非凡和关畅刚刚带进屋的火把,在炉子里点燃,然后拉开阻隔着狼嚎的木门。在王非凡尚未做出反应之时,他迈进了黑夜,将门从外面堵住。
王非凡拉起关畅,想要推开门,隔着缝隙,他看见马年将整个身体都靠在门板上。马年侧头,对门另一侧的王非凡说:我去引狼,保护好关畅。王非凡,你小子啊,是个比我更好的猎人。
王非凡狠命的锤砸门板,他透过不断颤抖的缝隙,看见虚弱的马年慢慢把腰背拉直,像是一座狭长的墓碑耸立在雪地上,独自面对黑夜中的狼群。
火把被不停的挥舞着,王非凡和关畅目睹了马年的最后一次现身——传奇的猎人冻狗子背对着漩涡似的北山县,带着火光,在狼群的追赶下,冲进了披着白雪的黑暗之中,再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