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萧望山的第七年,我于深宫里郁郁而终。
我为救他与爹娘失散,在敌营受辱两年。他却拿着我熬夜绣的百寿图去求娶青梅徐姑娘为后。
重活一世我只想在爹娘手下吃软饭,再找个漂亮夫君养养眼。
他却红着眼眶同我说:
“昭昭,我后悔了。”
01
“娘娘,您是不是心口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无事,你替我倒杯水吧。”
伺候的小宫女转身离开,只我一人在这空空荡荡的宫殿里。
我是镇上绣娘的女儿。
自幼便在家中学习绣花,最爱看话本里人妖殊途的情爱故事。
战乱时我跟着爹娘一同南下,半路捡到了个昏迷的瘸腿少年。
我在村里哪见过这种绝色少年,满脑都是话本里的情爱故事,每日鞍前马后照顾他,发誓非他不嫁。
爹娘心善也一路照顾着他。
还同我开玩笑:女儿大了,留不住啦。
后来我与爹娘失散,同推他的板车一起被敌军缴获。
这时我才知晓,他竟是大周朝的太子。
那络腮胡将军找了郎中,两碗猛药下去昏迷多日的少年醒了。
他对我说:“救命之恩,永世难报。”
我和他在敌营被关押了两年。
直到北狄战败,他从太子变成了皇帝。
他穿着黄袍坐在那高高的殿上,问我想要什么。
我说要他记得当日的许诺。
皇宫好大,我跪在殿下看不清他的脸。
太监尖锐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封宋清昭为昭仪,居嘉怡院。
02
咕噜咕噜——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在水中,溺毙的痛苦侵袭着我的脑袋。
我用力扑腾尝试自救。
一少年入水揽住我的腰,抱着我回到了岸边。
是儿时邻家的哥哥。
“谢谢你。”
我拧着身上的水,向他道谢。
他没有言语,闭着眼把外衣披在我身上,转身呵走了周围围观的小乞丐。
我拢着满是补丁的男孩衣服,快步回到家中。
我重生了。
回到了我十五岁的时候。
隐约记得战争是在秋末打起来的。
现在才刚刚入夏。
必须早做准备。
这辈子我不会再傻不拉几的去救萧望山了。
03
我娘抱着我,抬手拂开沾在我脸上的头发,又摸了摸我的脸:“你这孩子也没发热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我爹看着我,神色凝重。
“今年年景不好,若是真如昭昭所说打起仗来,单看守城的那些窝囊兵,咱这儿确实不安全。”
我家的绣坊开在与边境接壤的小城中。
经常与胡人做交易,他们用牛羊换我家绣坊的精美绣品和绢布。
去年还有北狄人闯入城中,烧杀抢掠。
朝廷官员却以“赴京为皇帝祝寿,未在城中”为由,不仅不派兵剿灭还跟着他们一起大肆搜刮。
已经有不少人带上行囊南下逃亡了。
而我家祖业都在这里,手下还有不少绣娘实在是不好搬离。
上辈子就是拖到了最后才走,处处艰辛。
必须劝走爹娘,提前南下保命。
“娘,我听说湘南出了新绣法,在同一块底料上可以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
我娘听到这直接一拍我屁股。
“走!”
我咧嘴一笑。
我就知道我娘醉心于研究新技法,怎么会对南方新兴起的双面绣不感兴趣。
“爹爹,娘打我。”
我爹看我被打也笑出声,拿起床头的衣服,道:
“昭昭,那咱爷俩把衣服给你救命恩人送过去?”
我点了点头。
提着糕点和布匹去了隔壁言家。
不承想这辈子未救萧望山,反手救了另一人。
04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阵阵叫骂。
爹爹抬起来要敲门的手迟迟未落。
吱——
开门的男人面带惊慌。
“诶,宋老爷。您来这是……”
我踮脚向院里望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年。
我大喊:“爹!就是他救了我。”
言叔叔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掩着身不让我看。
我哪能如他愿?
一个用力便挤了进去。
少年被鞭子抽出满身红痕,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你还好吗?”
他吊着一口气看我一眼,彻底昏死过去。
我心一窒喊道:“爹,救救他。”
爹爹见状,不顾阻拦抱起倒地的少年,便要去寻郎中。
谁知言叔叔非但不愿救儿子,还拦在门口说我们是土匪要抢他儿子。
我看着呼吸渐弱的少年。
必须早点送他去医馆。
耽搁不得。
我扯了扯爹爹的衣角:“直接冲出去。”
爹爹点了点头,撞了言叔叔的肩膀出门左拐直奔医馆。
我慢了一步,被他关在了院里。
凉风吹起,树叶唰唰作响。
他在树荫下露出诡异的笑容。
“宋清昭,那你留下来给我当媳妇吧。”
05
上辈子和萧望山被困敌营,受到最多的便是恐吓和骚扰。
我起初只会喊叫,试图用声音吓走坏人。
得到的是睡觉时被窝里的虫蛇,混着泥沙的饭菜还有突然出现在身后只为听我尖叫的变态。
后来我在牢里学会了用剑,用鞭,用毒。
再也没人来找我和萧望山的茬。
他们都死了。
“言叔叔,你为什么要打他?”
我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回忆着上辈子学到的技法。
抬手解开身上的唯一方便的绳子。
手一圈一圈绕着发带。
他看到我散开的头发,眼神越显凶狠。
“言榭?”
“他的湿衣服弄脏了老子的烟纸。”
“老子没打死他那是他命大!”
说着伸手挽了一缕我的头发,我扭头躲过。
“既然我儿子救了你,那你留在这当我媳妇更是天经地义。”
我看着他猛然放大的脸。
记起来了。
上辈子的言榭根本没熬到逃亡,北狄来犯时被他爹拉到胸前挡了一刀。
北狄士兵看不下去,割了言榭他爹的头挂在城门楼上。
足足一月。
我和爹娘出城那天,曾远远地望了一眼。
差点没把前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思及此,我直接用发带绞到言谢他爹的脖子上。
男人面目狰狞,甚至妄想用手掐我脖子。
我灵活躲开。
左右手交叉用力拉紧发带。
“呃啊……”
我熟练地将他按倒在地,手拍打着他的脸,道:“喂,往后对你儿子好点,听见了吗?”
“你找死……”
不服?
我顺手又卸了他的胳膊。
男人的惨叫声还未传出便被我用衣角堵住。
我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糟了。
这是刚换的。
阿娘回家该骂我了。
我快步离开还未出院门,只听身后一声巨响。
轰——
院内的大杨树竟半腰折断,砸在了男人身上。
我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男人。
“昭昭!”
又看了看踹门而入满头大汗的我爹。
抿着嘴面露尴尬。
“爹……这和我没关系啊。”
06
南下那天,我依旧推了个板车。
上面的人从萧望山变成了言榭。
07
言榭他爹被官府定为意外死亡。
我娘不忍心看他一人留在城中,便提议带着骨折的言榭一起走。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南下“逃亡”。
从五月走到八月。
最终在荣城落脚。
爹娘致力于挣钱大业。
又租了两间铺子说要重振宋家绣坊。
日日繁忙。
半瘫的言榭变成了独腿侠,我负责照顾他养伤。
说是养伤,更多时候都是他在陪我玩闹。
就像今天,我拽着言榭的胳膊非要拿绣花针给他上演一出“华佗再世”。
呲着一口小白牙忽悠他说,绣花针扎几针就能给你的腿扎好。
言榭撑着一条腿紧急逃命。
落了一头的叶子又撞上了刚回来的爹爹。
我爹搀着言榭,面露愁容:
“昭昭,圣上要出兵北狄。”
上一世因气候原因北狄颗粒无收,老皇帝还趁机撕毁条约,加重关税。
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年。
重活一世竟变成了老皇帝向北狄发兵。
事情的发展轨道已经变了。
我止不住的心慌。
“但言榭适龄,在征兵名单上。”
08
爹娘到处疏通关系才把瘸腿的言榭塞到不用上战场的“伙夫”里。
集结队前。
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单独备了几件衣服塞到包里。
我爹塞了好几张银票,说打不过咱就花钱买命,总比直接被戳死强。
我哭笑不得,也掏出我准备的东西。
“喏,这个送你。”
是我绣的小荷包,装的防蚊艾草。
里面还藏着一颗重金求来的金疮药。
还有断断续续搜罗来的各类药物,我称这一兜子药为“阎王见了抖三抖”。
言榭接过东西,脸突然红了。
“昭昭……谢谢你。等我回来……我就……”
我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给了他一拳。
叮嘱道:“小瘸子你千万要活着回来。”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出征的队伍长又长,言榭走路高一下低一下很是显眼。
我转头擦泪却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
上面的画像是我。
是上辈子二十岁的我。
“寻吾妻昭昭。”
09
前世我被封昭仪,一个不大不小的位分。
众人皆叹新皇重情重义,普通孤女也能入宫为妃。
他们抹去我与萧望山相互扶持的两年,抹去我的牺牲,把我描述成受尽帝王爱护的“柔弱女子”。
好似我的存在就是用来歌颂萧望山的。
但那时的我还沉浸在情爱的喜悦里,认为自己就是话本中美好爱情故事的缩影。
生辰时萧望山带着礼物来院里见我。
是一支石榴金簪。
我献宝一样拿出我绣的荷包送给他。
上面绣着条条锦鲤和一支桃花——
祈愿我的爱人万事顺心。
他仔细端详上面的纹样,问“这是你绣的?”
我娇羞地点了点头。
“那昭昭可愿帮我绣一幅贺寿图?”
“妾身愿为陛下分忧。”
我为赶进度半夜点灯绣花,险些熬瞎了眼睛。
他却拿着百寿图献给了镇国公府——
欲求娶青梅竹马的徐家大小姐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