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清昭收到镇国将军府的帖子，万分惶恐，望君同行。”
我写信给萧望山，附带了两支秋菊。
送信的侍女自太子府带回了一块玉佩。
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上钩了。
-
萧望山亲自来丞相府接我。
他着浅绿色长袍，腰间的荷包是言榭出征前我曾他的那个。
马车里我和他同向而坐。
他笑着同我说是言榭救了他的命。
说言榭拿出荷包里的金疮药时，他便认出是出自我手。
还说言榭那家伙日日在营中炫耀“这是昭昭妹妹送给我的”，他看着实在碍眼便偷来了。
今日见我才特意戴上。
我抿唇浅笑，露不出半点破绽：“殿下真是有心了。”
我忍着恶心和他聊天。
前面还能附和几句，到后面装都装不下去了。
我有点看不懂他了。
一边说着喜欢我，想明媒正娶将我娶回家，圆上辈子的遗憾。
一边又对我毫不关心，同车而行却从未看我。
一路他亦未侧头看过我。
也庆在如此，不然早就该发现我那差点翻上天的白眼。
“我们下月就要成婚了，绣嫁衣可以提上日程了。过几日我进宫再给你讨几块好料子，再做两身新衣服。咱们昭昭要做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我垂着头沉默不语，摸了摸手上的茧子。
我已经好久不绣花了。
绣花救不了自己。
还是师傅教我的“夺命十八式”更适合这辈子的宋清昭对付渣男。
怪想爹娘的。
不知道言榭怎么样了。
“清昭妹妹。”
李敬茹早就在门口等我了。
见我下车她快步上前拉住我的手，屈身向太子行礼。
“太子殿下，今日诗会自亭中分了两席，还是由我带着清昭妹妹入内吧。”
萧望山点了点头。
叮嘱了我一番才放我走。
李敬茹拉我拐进了偏厅，眼睛亮晶晶的。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未婚夫已经到丞相府了。”
20
徐嫣儿前几日同我说，已经找到了萧望山私自开矿熔铁铸剑的证据。
那铁矿的位置在北边，原本是他上位后才被官府发现的。
这辈子他带着记忆回来，夺回失城。
自然也包括那片发财矿。
还有他提携的官员私下卖官，万金可抵。
徐嫣儿拂过我发间的珠花：“宋清昭，你尽管去做。”
“杀了他也无妨。”
我笑着递给小厮一块玉佩，让他去湖另一边去找萧望山。
我独自走向桃花林里的小亭。
等他。
-
萧望山远远便看到了我，对我摇了摇手里的折扇。
他好像很紧张，进亭后第一句话便是：
“我知道言榭到京城了。”
“昭昭莫不是要和他一起走？”
我心一惊。
言榭的消息我也才知道，他怎么这么快？
但转念一想，萧望山是太子，有自己的渠道也不为过。
我看着他的脸，露出忧思的神色，轻声着道：
“殿下竟这么忧心你我之间的情谊？难道你我七年情爱抵不过一个爹娘挑选的夫婿？”
爹娘二字我咬得极重。
又抬手递给他一杯茶。
萧望山不接，反倒向前抱住我。
“昭昭，前世的百寿图我并未送给镇国公府，那时母后重病。我一想到她还未见过我的妻子，才向你讨要了你的绣品。”
“而且送给徐家的是宫里绣娘绣的，我与徐嫣儿并无儿女之情，徐家之女入宫是双方博弈后的结果，昭昭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说着他还掉下两滴眼泪。
我全然不信。
我凝望他的脸，声音平静：“殿下，我一到阴雨天便会胸口痛，你还记得缘由吗？”
他眼睛一亮，拔下我发间的发簪。
双手递给我。
眼神清澈，仿佛还盛满爱意。
“昭昭，你还回来。”
“刺我。”
21
说来可笑。
他那时被北狄士兵叫去训练场，回来途中却被输给他的少年偷袭。
我挡在他身后替他挨了一剑。
再醒来时他握着我的手，说这一剑是他欠我的，若有来生便还我。
现已是新生。
我接过他手里的发簪，抿着唇用力对准他的胸口刺入。
鲜血自胸口流出。
他疼得皱眉。
似乎没想到我会真的下手。
他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攥住我的手：“昭昭，上辈子我欠你的两清了。”
“这一世我们从头开始。”
“你还做我的太子妃。”
我冷笑：“萧望山，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是太子吧。”
我直接起身，萧望山失了支撑僵直倒在石桌上。
四周传来了簌簌的脚步声。
“二皇子！您在这啊。老奴可算寻到你了。”
“哎呦喂，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是尖锐的太监声。
我退后两步，躲在人群里。
萧望山胸口插着银簪，疼到起不来身，脸色发白：“有事快讲。”
“来人，先扶二殿下跪下听旨。”
上来几个侍卫扶着萧望山跪地，顺便把他的头也摁了下去。
萧望山：“贱……”
还未说完，老太监直接开口：
“太子望山，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而邪僻是蹈，疏远正人……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宜废为庶人，今褫夺皇太子位。”
太子萧望山被废。
他抬头看着我，迟迟不接旨。
现场一片沉寂，我隔着人群和萧望山对视。
无声说了句：活该。
他怒要起身，被身后的侍卫死死摁住。
22
太子被废。
人心惶惶。
但这都与我无关了。
我在丞相府的小院见到了言榭。
他又黑了不少。
他一见我便揽住我的胳膊，只说想我。
路上的苦难还是我再三询问才知道的。
爹娘为了我已经告到了官府，登记在案却寻不见踪影。
师傅托人到处找也不见我。
我娘愁得白了好几缕头发。
言榭接到李府的消息就直接来京寻我了。
“昭昭，你从不曾和我提过认识太子。”
我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只能胡编了一些情节。
谁知他看着我院里的石榴树，说：“早知道我在战场就不救他了，用了我的金疮药还拐走我媳……我家昭昭。”
“这小破官我也不当了，咱们回家和爹娘过小日子去。”
几日的阴霾瞬扫。
我笑着拽住了他的手。
“好。”
23
李敬茹留我们在京城又多住了几日。
还非要拉着我去京城最大的首饰店选两件漂亮发簪再走。
我几番推脱。
她拿大师绣品“绑架”我。
那可是我娘最喜欢的大师名作，不要白不要！
我套上外衣便要走。
言榭说啥也要跟着，怕我被人再拐走。
我：“怎么？我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想要不成。”
言榭：“是的。”
听得李敬茹都红了耳朵，忍不住转过身去。
“清昭姑娘。”
我抬头一看，这不是熟人徐嫣儿吗？
她领我去了偏厅。
“废太子萧望山昨夜欲毒杀圣上，当场就被赐死了。”
我一愣。
真是应了那句——
活该。
她不经意地露出手腕的镯子。
玲珑精致，更像宫里的物件。
“那你呢？”我问她。
“我哥选择了四皇子，过几天赐婚旨意便会下来。”
四皇子？
他好像才十五。
徐嫣儿看出我的不解，开口解释道：“我徐家权盛，除了进宫别无他法。”
“总要在宫里度过一辈子，何不选个好操控的呢？”
我由衷对她说了句：“那就祝徐姑娘得偿所愿了。”
徐嫣儿笑着让掌柜拿几支南洋的宝石钗。
就当是送我的新婚礼物。
我提着两大盒饰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候的言榭。
他对我摆了摆手，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
拿着我手里的东西，围着我转了好几圈。
“我差点以为你又被人拐走了。”
“走吧，咱们回家。”
24
多年后。
“言小雅，你不去绣坊学绣花在这干嘛！”
“娘！我才不要学什么绣花，我要同你一样当侠女！四处游历的大侠女！”
我看着站在磨盘上叉着腰的女儿，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拿起旁边的扫帚就对着言小雅丢过去。
言小雅灵巧一躲。
很好，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但她怎么不学我点好！
言榭收拾好行李就看到我娘俩在那大眼瞪小眼。
“昭昭，实在不行就带着她吧。”
“这次押镖要到滇南，太远了。”我皱着眉道。
婚后，我原本的计划是和夫君一起游山玩水，哪料出去半年就没钱了。
笑着出去，哭着回来的。
总得找个营生过日子啊。
便同师傅搭桥，和言榭一起建了个镖局。
还有他那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起，安全感十足。
哪知才和言榭出去两趟肚子里就怀了小雅。
她在我肚子里时候特别文静，也不闹我。
出生后反倒是个混不吝！
我还等着她继承我娘的绣坊呢！
当什么侠女！
在屋里看了半天热闹的我爹拄着拐杖出来，听到我的话举着木棍就要打我。
“宋清昭，你闺女你不带着！留家里给我添堵？”
我被我爹追着满院子跑。
“外公威武！外公加油！”
言小雅在旁边加油助威。
真的头大。
我一把搂起言小雅火速出逃。
关门时还不忘给我爹做个鬼脸。
官道上。
“娘，你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和爹爹相爱的呗。”言小雅抱着大黄猫咪咪，呲着小白牙刀有几分乖巧样。
我看着前面骑马的言榭，慢慢开口：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爹救了我。我一眼就相中了你爹……”
“娘你这就是见色起意！”
道边柳树冒新芽，又是一年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