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风是晚上的飞机,落地伦敦是当地时间21:00。从摄政王街道往西行驶半小时,进入伦敦路家庄园境内。
路家盘踞伦敦数百年,家族庞大、根系繁多。
车子在一栋西式古堡前停下。
四周静谧,森严戒备。
路南风下了车,江特助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古堡院子。
门口,一个金发碧眼的老管家候着:“二少爷,老爷子等您很久了。”
路南风“嗯”了一声,迈开步子进了屋。
相比屋外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屋内就像光线暗淡的炼狱,死一般的寂静。
偌大的客厅里,中央沙发上坐着一位老人。
庄严巍峨、目光矍铄。
时间带给他的只有令人畏惧的气场,震慑四方的威严。
在路家,没有人可以直视家主。
路南风弓下身子,恭谨道:“父亲。”
“离开伦敦几年,性子野了。”老人嗓音苍厚,“在京城做什么,一道传令都叫不回来。”
一旁的江特助连大气都不敢出。
先生的行踪由海城改为京城,就是担心会将太太牵扯进来。
更改行踪是他江凯听从吩咐去做的,也算是直接经过他的手。老爷子问话,江特助格外紧张。
没有人能面对路老爷子不紧张。
“办事。”路南风回答。
老管家从一侧进来,将一根劲瘦的鞭子双手递呈给路老爷子。
老人站起身。
将近七十岁,这几年病痛缠身,不仔细看却看不出病态。
“你对阿宴做的事自己还记得吗?”
老人挥起鞭子,“啪”地甩在路南风后背上。
一道撕 裂声,衣服骤裂,皮开肉绽。
江特助本能抬脚要往前走,目光触及到路老爷子,他又制止自己,退了回来。
自三天前路老发传令给先生,就预示着会有今天这一遭。
“他与你是至亲,你是他的叔叔,辈分比他高,但不代表你可以私自打压他。”
“啪!”
“啪!”
两道凶狠的鞭声。
每一道落在人身上,都足以让血肉完全分离。
路南风站在原地,不喊一声疼,不皱一下眉。
后背的血水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一滴又一滴,从指尖滴落在地毯上。
“一次开枪要了他半条命,这次虐打导致他现在还躺在ICU。”
“你就是,这样做长辈的!”
路南风掀开眼帘,沉郁幽冷的目光落在路老爷子脸上。
他与他对视。
变相来说就是在挑战家主的权威。
路南风神态冷漠:“他该死。”
从来没有人敢在路家古堡里,面对面直视路老爷子,忤逆他。
小时候的路南风敢直视他。
如今长大了的路南风敢推翻他。
“畜生!”老爷子一脚踹在路南风身上,没将他踹倒。
“你该死!你罪该万死!”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在你出生那天掐死你!”
老爷子气得握着鞭子的手都在抖。
他扬起手狠狠地甩下去,鞭子最尖端扫到了路南风鬓角。
在距离眼角两公分的地方,刮出了一道血痕。
“今天晚上我就清理门户,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义不悌的畜生!”
“打死你!打死你!”
鞭子一下又一下往路南风身上抽,男人后背早已被鲜血浸染。
路老爷子用力踢踹,这下终于将受了重伤的路南风踹倒在地。
老人并未停手,对着已经倒地的路南风狠狠地抽 打。
阴冷的古堡里,鞭挞的声音传荡至每一个角落。
地毯上血迹蔓延。
路南风视线里,只有一个咬牙切齿、面容狰狞,迫切希望他死的父亲。
“您今晚打不死我,明天我就掐死您。”
老人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
他扬起的鞭子停滞在半空中。
地上的男人遍体鳞伤,后背的血肉完全模糊。可他就像不知道疼痛,说话的语气依旧冷淡。
“连带着路谨宴一起,我送您二位下地狱。”
路老爷子手里的鞭子忽然掉在地上。
老人面色骤然僵硬,捂着胸口连连往后退。
“快点把医生从洋房叫过来,老爷子心脏病犯了!”老管家跑上前扶住老人。
连忙给老人喂了两颗药。
江特助趁着混乱,走上去想扶路南风起来,却被男人推开了。
他满身是伤,脸上都沾了血。
一声不吭地双手撑着地毯,缓缓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路司礼步伐匆忙进了客厅。
男人扶住路南风的同时,朝老管家吩咐:“送父亲上楼,让医生检查情况。”
“好的大少爷。”
佣人熙熙攘攘,都一起跟着去了二楼。
路司礼与江特助一起,扶着路南风去了隔壁的次楼洋房。
-
洋房内。
路南风伤得太重,后背有一道鞭伤隐约看见了肋骨。
上药的过程中,也没听见路南风吭声,不过能看见他手臂和脖颈凸 起的青筋。
“小时候就跟你说过,父亲不会因为你被打得皮开肉绽而心疼你,因为他心里没有你的位置。”
“我以为你又要像以前一样硬扛,让父亲打到自己没力气为止。”
“出乎意料,你今天晚上学聪明了,知道刺激父亲,给自己争取活路。”
路司礼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路司礼与路南风一母同胞,比路南风年长两岁,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路司礼将一切看得很现实,知进退懂得如何左右逢源。
路南风就是一根筋、倔脾气、死心眼。
认定的事情他就要闭着眼睛一条路走到黑,即使头破血流也不肯放手。
父亲越是不待见他,越是恨他,路南风就越死扛。
这些年没少挨鞭子。
“去了海城几年转变性子了?知道服软找捷径?”
“出去。”路南风吐了两个字。
路司礼挑了下眉,“……”
这脾气跟路老爷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冷漠阴郁、专 制独行。
“行,我先出去。忍不住就不要硬忍,打一只止痛剂让自己舒服一点。”
被路南风扫了一眼,路司礼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又赶来两位医生。
“父亲如何了?”
“老爷子暂时无碍,服了药后已经歇息了,我们过来看看二少爷的伤。”
与此同时,房间里。
路南风手机响了。
在那堆丢进垃圾桶里,沾满鲜血的衣物里亮了屏。
男人忽然起身,正在给他缝合伤口的医生吓了一跳,原本缝好的口子因为他起身的动作又裂开了。
江特助连忙把手机翻出来,走到床边:“先生,是太太打来的电话。”
路南风在接这通电话前,命令房间众人:“不要出声。”
他按了绿色接通键。
“南风,你现在在做什么呀?花姐姐带我在商场里抓娃娃,你看我手上的娃娃。”
视频里,女孩笑脸如花,她正提着几个玩偶冲他展示。
“都是我抓的,我厉不厉害呀?”
路南风尽可能将镜头只对着自己右半边脸。
左脸的眼角有一道伤口,他怕沈知意看见。
他与她笑了一下,“嗯,很厉害。”
“南风,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