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慕尚驶走。
行车路上，车厢里的照明灯关了，静了一路。
路南风一身黑色西装，面色沉冷地端坐在位置上，仿佛跟黑夜融为一体。
周身蔓延出来的危险，沈知意感受了一路。
她试图找话题。
譬如：
“你今天没有喝酒吧？”
“晚上出门的时候，遇上烦心事了？”
“阿九睡了吗？”
“回四季别墅之后，跟阿九一起吃了汤圆吗？”
无论她说哪一个话题，路南风都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要回复的意思。
最后，沈知意索性也贴着另一边的车窗坐，望着窗外夜景发呆。
-
四季别墅。
车子停稳后，江特助下了车，走到后车座路南风那边，将车门打开。
沈知意紧随路南风一道走下去。
“南风……”
她的话音还在嘴边，身前的男人已经迈开长腿往院内去了。
沈知意僵在半空中的手停了停，原本打算去牵他的手，没想到他等都不等她。
“他发什么神经？”沈知意扭头问江特助。
江特助张了张嘴。
他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如果告诉太太，先生是因为暗中调查了她曾经的资料，所以对孟少爷不满，太太会生气吧？
没有人喜欢被人暗中调查。
“太太，可能是因为今天元宵节团圆夜，您没在家所以……”
“可是我已经跟他解释过，我是为了我爸爸的病，专程去交流会见医生。”
沈知意默默吐了几口气，进了院子。
玄关处，小保姆走了过来，接了沈知意的手包。
换了拖鞋，沈知意四周扫了一眼，“他在客厅吗？”
“先生上楼了。”小保姆又说，“晚上先生和小少爷一起吃了汤圆，微波炉里还给您热着一碗，太太您吃吗？”
五色汤圆，先生特意给您留的。
“没胃口。”
沈知意也上了二楼。
被路南风弄得半点胃口都没有，还吃什么汤圆？
沈知意没有去主卧，而是去三楼看了眼已经入睡的路承赫，见一见儿子，修复一下心情。
心情好了不少，沈知意才回了二楼主卧。
她进门的时候，刚好撞上路南风洗完澡，他系着浴巾从浴室方向过来。
“我今天晚上……”
男人冷漠地挪开视线，从她身旁利落地走过。
沈知意就感觉到一阵细小的冷风拂了一下她的发丝，转过头看的时候，路南风已经进了内室。
蹬鼻子上脸了？
她就是一个团圆节没跟他们父子一起过，路承赫四岁半都那么懂事，他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还发脾气？
何况，她是有要事去做，又不是去局会鬼混。
他哪根筋不对了，执意抓着这件事不放？
沈知意去了浴室。
放了一池子热水，舒服地开始泡澡。
内室。
茶几上的手机亮了屏，响了一声。
路南风走过去，就看见屏幕上弹出来的信息，“孟西洲发来的一条新的微信。”
他弯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孟西洲：“知意你到家了吗？”
还挺深情？
亲眼目睹沈知意与男人亲热，还能在第一时间发来信息慰问。
“她在洗澡。”
孟西洲秒回：“你是？”
“她丈夫。”
孟西洲：“不好意思，这么晚给知意发信息没有其他意思。”
“今晚在局会上遇见，我送她离开，估摸着她快到家了，出于朋友关系问一句。”
路南风将聊天记录删除。
关了手机扔在茶几上。
男人剑眉紧蹙，深邃的眼眸眸底冷峻沉郁。
没有其他意思，那男人发出这条消息，打出来的这句话他自己信吗？
青春少年时期的爱恋，是记忆最深处舍不得删掉的回忆，是一辈子心底里的白月光。
孟西洲如此，沈知意也应是如此！
-
沈知意裹着浴袍出来，主卧安静如水。
她走到内室。
屋子里只开着一盏睡眠灯，路南风已经侧躺在床上睡觉了。
沈知意放慢了脚步，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走到梳妆台前，她擦了晚霜，拍了拍脸促进吸收，随后往床边走去。
女人掀开被子上床，关了头顶上方的灯。
沈知意躺下，伸手从背后搂上路南风，将脑袋靠在他宽厚坚实的背脊上。
还没等她靠稳，男人就往前挪了一步。
她的手也从他劲瘦的腰上掉了下来。
“南风？”
沈知意稍稍起身，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他的侧脸。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看见他闭着眼睛入睡的样子。
之前都是他抱着她睡，她抱他的时候，他会主动地翻身把她搂进怀里。
“南风？”沈知意又喊了声。
没回应。
是睡着了吧？
她坐起身下了床，绕过床尾，从床的另一侧爬上去。
掀开被子，握着路南风的手，钻进他怀里。
女人娇小的身子缩进怀中，路南风习惯性本能地要伸手去抱她。
想到今晚种种，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什么？”
沈知意抬头，看见的是男人清晰分明的下颚线。
“沈知意，晚上不抱着男人是不是睡不着？”
没结婚前，她也是抱着男人睡吧？
抱的是她那位初恋。
沈知意坐起身，亮了床头的照明灯，“路南风，我今天晚上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摆着臭架子，冷着一张臭脸，说话还这么薄凉带刺！
她询问原因，可是路南风压根就不理她。
男人翻身给她一个后背。
彼此间只剩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路南风，今晚参加局会前我就跟你说过，我要去找那位医生，所以不在家里过元宵节。”
“你白天应得好好的，晚上就冷着脸，翻书都没你翻脸的速度快。”
沈知意掀了被子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
“去哪？”
“你不是说我晚上不抱男人睡觉就睡不着吗？”
沈知意头也不回，“你不给抱，我去楼上抱着我儿子睡。”
沈知意走后，主卧彻底安静下来。
路南风毫无睡意。
男人坐起身。
黑夜中点了根烟，昏暗的火光阴影里，能看见他吞吐烟圈。
沈知意最想抱的不是路南风和路承赫，而是姓孟的，心早就飘到孟西洲身上去了。
当时在京城大饭店门口，两人多亲密。
拥抱、牵手、笑语……
他晚一点给她打电话，估计都要在街边接吻了。
-
翌日，清晨。
沈知意睡眼惺忪进了主卧，在衣帽间拿了套衣服。
走到内室，就听到路南风在打电话。
“嗯，下午我来接您，房子都安排好了。”
结束了通话，沈知意才开口问：“大清早的跟谁通话？”
路南风放下手机，他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系衬衫的扣子，“姨母今天下午来京城，我去接她。”
欧秀雅今日过来。
“那我下午早点下班，跟你一块儿去接吧？”
他打好领带，穿上外套：“随你。”
将眼镜戴上，这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冷漠。
沈知意站在床尾注视着他，“路南风，你要跟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我甚至不知道你在跟我掰扯什么，闹别扭的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还是说你就单纯看我不顺眼？”
路南风眼风都没给她一个，从女人身旁径直走过。
他“嗯”了一声，“看你不顺眼。”
昨晚沈知意一夜没睡。
又怕翻来覆去吵醒路承赫，她就在儿童房沙发上躺了一夜。
都说语言最具杀伤力。
路南风跟她说的两句话，夜深人静她想了很多很多遍，还不争气地掉了几颗眼泪。
“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沈知意，晚上不抱着男人睡觉是不是睡不着。”
他三十六度的体温，是怎么说出这么寒冷刺骨的话？
沈知意哽了一下。
她转身看向男人离去的身影，“路南风，你是不是开始怀念韩新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