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别墅。
后院祠堂里的檀香余烟袅袅,一圈又一圈往上盘旋。
欧秀雅点了几根香,轻轻地插 入面前的香炉里。她注视着“路弘深”,无声地扬起唇角。
“沈振华夫妇死了,死于车祸,尸体拉去殡仪馆烧了,墓地都没有,也不会有牌位。”
“他们的车祸非常惨,据说死相也很难看。弘深,我替你报仇了,你应该会很高兴的对吗?”
管家穿过弄堂进了屋,他走到欧秀雅身旁:“夫人,江先生去了殡仪馆,取走了沈振华夫妇的骨灰盒。”
“我询问了一下,江先生说是先生吩咐去取的,之后拿给太太。”
路南风态度坚决要留下沈知意,为了不跟儿子关系闹僵,欧秀雅只好暂时顺着他。
沈振华夫妇已死,她很想把他们两挫骨扬灰,碍于路南风,她也没办法做。
“送给那小贱人就是了。”欧秀雅又说,“让她天天看着自己父母的灵位也挺好,要她一辈子记住自己父母做的丧尽天良的事!”
“我听说她昨天晚上吞食安眠药自杀,南风现在在医院里陪她?”
“先生在医院。”
“哦?沈知意没给他摆脸子?他亲手要了沈振华夫妇的命,作为女儿咽的下这口气?”欧秀雅看好戏。
原本沈知意已经离开京城,对她欧秀雅来说,是一桩好事。
反正要不了她的命,那最大的好事就只有沈知意自己心甘情愿地离开路南风。
可她这不争气的儿子,花了莫大的人力物力,甚至买通了近全国的无线电视台播放车祸新闻,将沈知意逼了回来。
若她昨天没回京城,欧秀雅估计路南风都要动用伦敦路家的权势,满世界范围找人。
路南风这边她是下不了任何手,这厮对沈知意情根深种,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在乎沈知意。
欧秀雅说不动路南风,就只能从沈知意那边动刀子。
她就不信了,一个杀了自己父母的人,沈知意还能眼巴巴送上真心?
不过,也得提防点。
“你派人跟四季别墅的佣人管家说一声,让他们平时好好看着沈知意,小心她对南风做点什么。”
“留一个隐患在身边,人身安全都没办法保障。”欧秀雅再次看向丈夫的灵位,“弘深,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把沈知意也拉下地狱吧。”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待在南风身边,她只配跟沈振华夫妇二人一道去给你赔罪。”
管家默默站在一旁不语。
-
“叩叩叩”
病房的房门响了三声,江特助推开门走了进去。
从门口进来会经过玄关,然后就是客厅,穿过客厅外的长廊才会到内室门口。
路南风坐在客厅里,男人正在抽烟。
烟圈吞吐,江特助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一贯的阴郁冷漠。
“先生,沈振华夫妇的骨灰盒我拿过来了,是直接交给太太吗?”
江特助背后跟着两位殡仪馆的服务人员,一人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匣子。
“给她。”
江特助颔首,随后领着两人去了内室。
屋内的床帘都开着,光线落了进来,因为是清晨,光很白。
飘落在沈知意的脸颊上,将她本就白的脸色映照得更加苍白,像一张脆弱的薄纸。
江特助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匣子,他有些犹豫地往前走,不管他几秒钟后用什么语气来说话,对沈知意来说都很残忍。
江特助在床边停下,对着女人的后背小心翼翼说道:“太太,我把老爷夫人的骨灰盒取过来了。”
床上的女人身子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沈知意睁开眼睛,慢慢地撑着床铺坐起身。她转过头,视线直直地落在江特助身后的两个黑匣子上。
那一刻,心就像是被人用沙子来回摩挲,渗出密密麻麻的鲜血。
脖颈也好像被死命地掐紧,令她呼吸不畅,太阳穴的青筋隐隐显露出来,钻心的难受!
“太太您要注意身体。”
沈知意爬下床,一把推开身前的江特助,扑到后方两个骨灰盒上。
她将盒子抱在怀里,双腿一软就倒在了床边的毛毯上。
先前与路南风对峙,无论再怎么被羞辱,怎么难堪,她都没有露出伤感的情绪。
她始终挺着背脊里那根不愿意抽出来的傲骨,即便已经被人蹂 躏进污泥里,她还要倔强着脾气。
女人的抽泣呜咽声回荡在房间里。
沈知意眼眶通红,一双眼睛怔怔地瞪着,左右四周环顾。
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无力发声,身体里的力气像被抽干,眼泪都掉不出来。
她只能将骨灰盒抱紧再抱紧!
“太太!”
“太太您没事吧?”
江特助蹲下身去扶昏过去的沈知意,还没来得及,身后的男人箭步走过来,就把沈知意抱了起来。
路南风命令,“去叫医生。”
江特助慌乱地转身离开,马不停蹄地去喊医生。
沈知意见到父母的骨灰盒被刺激到尸厥的消息,在青云路别墅传荡了好几天。
欧秀雅高兴了几宿都没有睡着。
沈振华夫妇去世成为盖棺定论的事实,欧秀雅从沈知意的反应里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
沈知意在医院住了长达二十五天之久。
沈振华夫妇的骨灰就摆放在病房里,她醒来后见着黑匣子,情绪总是不稳定。
第一次尸厥过去后,又有那么三五次的昏厥。
后来路南风实在没办法,就把孟西洲喊了过来。那厮在病房里照顾了沈知意三天,女人出奇地康复了。
对于她身体的康复结果,路南风又气又恼,可是又没办法表现出来。
今天下午沈知意出院,孟西洲在医院门口送她上车。
“舍不得他?”
“舍不得就下车去找他。”
宾利行驶在街道上,路南风连着说了两句话,沈知意都没搭理他。
“说话。”他今天格外烦躁,她对他越是冷淡,男人脑子里就越是浮现出孟西洲照顾她的这三天。
有时候路南风走到门口,总能见到她与孟西洲谈话。
交谈之中,孟西洲总有办法让她笑,两人的氛围融洽又温馨。
“你想听什么?”沈知意从车窗上起身。
她将两个黑匣子抱在怀里,小心谨慎地抱着,生怕车子刹车,将盒子倾倒。
“沈知意收起你这副样子,你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沈知意不懂他为什么忽然生气。
他阴晴不定惯了,她也懒得理他,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值得她去理会了。
“有这样落魄的大小姐吗?”沈知意偏头看他,目光疲乏慵懒,像是提不起劲:“对不起,我的脸又让你不高兴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人计较。”
她贬低自己,路南风听着这些话刺耳。
男人眉心蹙起,显然并没有因为她的求饶和道歉感到愉悦,反而徒增了烦恼。
真是难恭维,难伺候。
沈知意叹了口气,“是我该死,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