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恳求在路南风看来,就是一种低廉到泥土里的玩意儿。
既然都能为了孟西洲抛弃自己的父母,又何必假惺惺地要去医院看望受伤的父母亲?
她的爱廉价又高贵,软弱又坚强。
只是,高贵和坚强的那份爱给了孟西洲。对待其他的人,她的情感都是廉价,不值一提的。
路南风起身从书房离开,“没工夫和你耗,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路南风!”沈知意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她的身体颤抖着,“你真的这么残忍吗?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们。”
他连看望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你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路南风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书房的门“砰”的一声再次关上。
只剩下一个人,沈知意终于忍不住酸涩,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
她慢慢蹲下身,紧紧地用胳膊抱住自己的双腿。
二选一的抉择,选择哪一个她都不会安心。
沈知意想,爸妈应该是会理解她的,就像他们两背着她请求孟西洲照顾她离开京城一样。
日薄西山。
窗外日光弱了之后,沈知意才从书房离开。
别墅里十分安静,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四周没看见什么人,走到一楼客厅才看到小保姆。
“太太,我去给您准备晚餐。”
“不用了,没胃口。”
沈知意坐在沙发上,她衣服都没有更换,整个人凌乱还有点狼狈。
“路南风不在家是吗?”
“是的太太,先生早上出门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没有说。”小保姆看着她,不免心疼:“太太,您找先生有事吗?我给先生打个电话。”
“没事。”沈知意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只是想知道,沈父沈母是不是已经被停了治疗,现如今两个人在医院怎么样了。
有一通电话拨进了沈知意手机里。
孟西洲打来的。
这个时候她不该接他的电话,沈家已经把他连累了,若是再和他往来,沈知意担心路南风也会连他一并给处理了。
但是男人连着打了好几通,还发了几条短信,说是有急事。
沈知意这才接了这个电话。
那头的孟西洲声音急切,又犹豫不决:“知、知意,你现在在四季别墅吗?我在医院。”
说起医院,沈知意不免想起父母。
“西洲,你能见到我爸妈吗?他们那边的病房许多安保,我去过了,拦着不让我进。”
“见到了。”孟西洲哽了一下。
“他们怎么样了?”
沈知意嗓音都提高了一个度,身子都坐直了很多,“西洲,我爸妈现在怎么样了?受伤的情况,还有他们的治疗情况,你跟我说一下,西洲?”
“欧秀雅上午来过医院,她去了伯父伯母所在的病房,后来又跟医生交谈了一些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是下午伯父伯母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就在五分钟前,伯父伯母……”
孟西洲的声音止住了,犹如沈知意骤然停下的心跳。
女人双目忽然呆滞,盯着某一个位置没了焦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最坏的打算她都想过,可是真的当事件来临的时候,沈知意才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是她做的选择,是她害死了自己父母亲。
“知意你还好吗?”孟西洲再开口,嗓音低沉,略有哽咽:“他们的人已经都撤走,我可以帮伯父伯母办理身后事。”
“殡仪馆那边来人了,正在整理伯父伯母的衣物,打算把人带去殡仪馆火化,我会全程跟着。”
沈知意当时忘了,她是用着什么情绪,什么语调来回应的孟西洲。
她就轻轻“嗯”了一下,然后匆忙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慌张地挂断了电话。
“太太?”
“太太?”
小保姆连着喊了五六句,沈知意都没有反应。
她担心极了,走上前再次喊道:“太太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太太?”
沈知意紧握着手机缓缓站起身,她表情凝固,脸色就像一张惨白的白纸,没有半点血色。
神色恍惚,一双眼睛眸光涣散,像一具没有生气的破败牵线玩偶。
沈知意声音很淡地说:“我昨天没有睡,失眠了,上楼睡一觉。”
“好的太太,晚餐好了我上楼叫您。”
“不吃晚餐了,明天早上早餐做好了,你再上来叫我吧。阿九回家后,别跟他说我回来了。”
小保姆似懂非懂,只是点头:“我记着了太太。”
沈知意往楼上去了。
她的步伐很沉重,迈出的每一步又慢又重,小保姆站在一楼看她的背影,都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
接了一通电话,对方是说了什么,太太才会情绪这么低?
-
沈知意进了主卧,她把房门反锁。
女人走到梳妆台前,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将脖颈上那条戴了许久的铂金戒指吊坠摘下。
一并也把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拿了下来。
她十九岁画的“Only”画稿,送给此生最爱的人,却没料到送给了这辈子最恨她的人。
沈知意走去橱柜,拉开柜门,在医药箱里翻了许久,找到一瓶没开封的安眠药。
都是药丸,小拇指大小的胶囊。
她不会去海边吹撒了沈父沈母骨灰的海风,也不会活在内疚与自责的痛苦里,她相信父母能体谅她的选择,而她现在就选择跟着父亲母亲一起走。
没有前进目标和希望的人,活着并没有意思,就像一具只会动的尸体。
沈知意走到飘窗前,将药罐打开,胶囊倒在自己掌心里。一罐药分成三次倾倒,全部仰头吞了进去。
她掀开飘窗窗帘,找了一个靠枕,选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着。
就算是死,沈知意都不愿意躺在那张路南风睡过的床上,她怕沾上他的气味,黄泉路上见父母都不得安生。
“叩叩叩”
小保姆敲了几下门,端着一碗安神汤进了屋子。
“太太您还没休息吧?我给您煮了一碗安神汤,喝了之后再睡会睡得好一些。”
小保姆将汤摆在茶几上。
视线里,沈知意已经坐在飘窗上睡着了,没盖被子。
小保姆去拿了一床毯子,轻轻地走到窗户前,正准备给沈知意盖,就看见了她手表那瓶安眠药!
空了的药瓶!
“太太!太太!”
小保姆吓得连忙拨了急救电话,随后又立马给路南风打电话:“先生不好了,太太吃了大量的安眠药,人已经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