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的家事,沈知意没有兴趣知道。
路南风与路谨宴不合,她从日常生活里能看出来。为什么不合,她也不想浪费力气了解。
“路谨宴是得罪了谁?”
“这件事应该得问您自己了沈小姐。”
“我?”
“据我所知,谨宴十六号那天闯进了青云路别墅,那是欧夫人居住的地方。”
“谨宴虽然玩世不恭,但对于我父亲都给两分面子的欧夫人,他也没胆子去造次。”
“目前来说能让他这么豁出去的人,应该就只有沈小姐您一个了。”
沈知意握紧了手机,“我清楚了。”
“沈小姐是个聪明的人。”路司礼又说,“早些与南风商量,早点把谨宴带出来。”
电梯下到一楼,沈知意快步往前走。
她在门口的电动租赁处扫码借了一把雨伞。
迎着外头的强风,沈知意裹了下身上的衣服,一面出门一面打算撑 开伞。
雨势太大,站在写字楼外的玻璃屋檐下,沈知意的衣裙都沾了雨。
“出门怎么不带伞?”
男人熟悉的嗓音清晰地落在沈知意脑袋顶。
她抬头往上看,第一眼看见的是路南风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随后是黑色的大伞。
“太太,这个伞我帮您还回去。”江特助走过来,接了沈知意手里的伞。
路南风低头看她,将手中握着的伞柄推到她脸前。
“拿着。”
“看着我做什么?把伞拿着。”
路南风伸手握起她的手,将伞柄放进她手掌心里。
男人弯下腰,将沈知意打横抱了起来。
迈开长腿走进雨幕里。
大雨“砰砰砰”敲打着伞顶,沈知意双手紧握着伞柄,才不至于被大风刮走。
“顺路来接我下班?”
“你告诉我我顺哪条路?”路南风垂眸看她。
FM珠宝公司还在筹备上市,在京城这座大都市中,只能算是小作坊,根本不配在市中心建立写字楼。
FM公司地处城东,周围的商场和居民住房还在修建。
没有谁会顺城东的路。
沈知意装着不懂的样子,“难道你专程来接我下班?可是还没到下班时间。”
她今天提早下班。
“我哪次接你不是提前两个小时到?”
“不记得了。”
路南风的脚步忽然停了。
沈知意拧了下眉,看了眼他平静的脸色,然后余光就瞥见了身下街道排水处湍急的水洼。“……”
沈知意立马空出一只手,搂紧他的脖子:“我记得,都记着!”
威胁人的做法,还真是刻在他骨子里。
路南风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到了宾利车前,江特助打开后车座的门,接了沈知意手上的伞。
路南风弯腰将人放进车内,随后也一块儿上了车。
一场大雨,沈知意完好无损。
她拿了块干毛巾,“擦一下。”
路南风接了过去,慢条斯理擦拭被雨打湿的衣服。
沈知意盯着他,“路南风,下雨天来接我下班,也是为了阿九?”
男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又继续擦拭,没有说话,沉默不语。
沈知意无声笑了笑。
在海城与他结婚三年,每一年每一次的雨雪天,他都会出现在她身旁,替她遮风挡雨。
日复一日做多了,养成了身体本能的一种习惯。
就像他吻她的时候总下意识抱她往内室走,都是后天养成的习惯。
如今失忆了,习惯却还在。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才能消除应激性精神障碍?
沈知意抑郁了一会儿。
很快她就转回了正题,想起路谨宴的事情。
“路南风,我想让你帮个忙。”
“路谨宴十六号失踪,他没有离开京城,被你姨母的人带走了。”
路南风停了手上的动作。
他偏过头看向沈知意,像是在确定她话语的真假性。
“我没有骗你,的确是被姨母的人带走了。”沈知意又说,“我查了交通和监控,以及他公寓的进出记录。”
“姨母和路谨宴平日里没有往来。”
沈知意抿了抿唇。
事到如今只有全面坦白,否则根本解释不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我的原因。”她主动承担了责任。
“姨母来京城当天我没去接她,于是第二天去了青云路的别墅拜访,当时江凯跟我一起的。”
正在开车的江特助蓦地握紧了方向盘。
他不敢对先生说谎,“是的先生,当天我和太太一起去的。”
沈知意又说,“姨母让我研墨,我当天生病了。不想让你为难,我就没告诉你。”
“我让傅延在出差榕城的名单上加了我,但其实我去了诊所治病,然后就跟着路谨宴回了北辰公寓。”
“第二天依照姨母说的,我依旧去了青云路别墅。离开的时候发烧,在路边晕倒了。”
“幸好西洲偶然间路过,他就带我回了他家里。在我没醒期间,路谨宴去了滨江新城。”
“得知我的病情和身上的伤,他就跑去青云路找姨母的麻烦。他是个疯子,总喜欢干这些冲动的事。”
路南风侧目,看向正在开车的江特助。
江特助心虚地低下眸子,不敢通过车内后视镜与路南风对视。
他的心虚和畏惧,变相地证明了沈知意所说不假,至少她在欧秀雅那受委屈的事情是真实的。
“你身上的淤伤?”
“吴管家教我研墨写字,严格了点。”
沈知意说的很委婉,并没有直接说吴管家拿着戒尺打她。
不说,路南风也明白了。
她身上的淤伤并不是跟孟西洲暧昧产生,而是在青云路遭受了苛待。
“我跟你说过,不需要去拜访她。”
“路南风,先救路谨宴可以吗?”沈知意打断他的话,“他是为了我冲去找姨母麻烦,你先把他救出来。”
“不救。”
“路南风!”
“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沈知意烟眉紧拧。
“如果没有我这遭事,他也不会一时冲动找上姨母。如果他有什么万一,我这辈子良心都过意不去。”
“路南风,你跟他有仇,可以日后两个人解决。”
“算我求你了,你把他救出来。”
“你也知道是你的原因?”路南风注视着她,嗓音沉冷:“你不去找姨母,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受委屈,更不会被打。
身上十几处淤青。
沈知意只听见他话里责怪的意思。
“我去拜访姨母是为了什么?难道谁天生喜欢被人排挤,被人冷眼以待吗?”
“专程去青云路讨她开心,还不是为了你能……”
“我需要你这么做吗?”
路南风冷漠地打断沈知意的话,也截断了她涌到喉咙上用来辩驳的力气。
被截断那刻,沈知意就像一只被戳破的皮球,忽然泄尽了所有的气。
她委曲求全做的一切,路南风并不在乎。
如他所说,她做的所有事都只感动了自己,他根本就不需要。
沈知意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能把路谨宴救出来?”
“不救。”
路南风第二次重复这两个字。
心里不舒坦,像堵了块沉甸甸的棉花。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沈知意这么关切路谨宴?还是因为心疼她身上受了伤,心里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