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第一声“麻麻”，沈知意觉得是听错了。那么第二声第三声，绝对不会错。
他开口喊了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麻麻。
沈知意低下头，隔着床边的防护栏，小孩一双小手扒拉在她的衣角上，抓得紧紧的，好像生怕她跑掉。
常年生病让他看起来有些冷白，可怜得很。
沈知意来之前做的所有的心理防线、始终没办法冲破精神障碍一点点破碎了。
大人之间的事，不该牵连到无辜的孩子。
女人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起来。病痛缠身，虽然三岁了，却不怎么重。
沈知意刚将他抱起来，孩子一双胳膊就搂上了她的脖子，亲昵地靠在她肩膀上，还蹭了蹭她的脸。
“……”沈知意肢体僵硬，她低头看他，“阿九？”
孩子将嘟嘟的小脸贴在沈知意脸颊上，奶声奶气：“麻麻~”
孩子抱在怀里手感软糯，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婴孩气味。
近距离地看着他的小嘴巴，听着他这一声奶气的“妈妈”，沈知意心都化了。
双脚仿佛踩在棉花糖上，软绵绵的。
-
沈知意天还没亮就去了医院。
沈知意提着种类多样的玩具，以及多种口味的奶酪棒。
沈知意没有回四季别墅，留在医院陪孩子休息。
深夜凌晨，出差回到海城的路南风来了医院，映入他视线范围中是一副温馨的亲子画面。
沈知意与阿九躺在床上，孩子安稳地睡在她怀里，两人呼吸绵长。
刚进门的育儿师撞见路南风，“先生……”
男人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路南风又看了一会儿，才把房门关上，去了外边。
到了客厅后，安医生继续自己未说完的话：“先生，小少爷会喊妈妈了。”
“太太在医院这几天，教小少爷认字数数。小少爷可以简单说出十个阿拉伯数字，也会简单地跟太太交流。”
“小少爷特别亲近太太，手术后持续食欲不振，太太陪着一起吃饭，小少爷吃饭都积极了。”
路南风“嗯”了一声，“辛苦，早些休息。”
“这是我应该做的。”安医生离开了客厅。
江特助倒了一杯水，摆在路南风手边。
“先生，您不用太担心。太太喜欢小孩子，小少爷也很讨太太欢心，总有一天太太会接受小少爷。”
“知意性子要强。”让沈知意彻底接受阿九，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晨起，沈知意被一条短信的提示音吵醒的。
是海城医院住院卡的余额更新。
“截止今天早上八点三十分，医疗卡内余额为400000.32元。”
路南风倒是信守承诺，已经把钱转了过来。
女人关了手机，她先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孩子。只是看着他，都觉得心里暖暖的，沈知意也觉得蛮奇怪。
她轻轻地起身，下床后给阿九盖好被子，才离开卧室。
沈知意正打算跟育儿师商量今天的儿童餐，就看见病房门打开，路南风走了进来。
“听安老师说，你和阿九相处得不错。”
沈知意看了眼一侧的育儿师，再看向路南风，脸上多了一道假笑：“不照顾好你和韩小姐的儿子，你怎么会给我转账？”
“既然你出差回来了，就自己照顾他。”
“阿九喊你妈妈。”
孩子这个举动，沈知意也很意外。相处的这几天，阿九对她很亲近，仿佛有种潜在的牵引力。
“新雨不能抚养阿九，我会把阿九迁到你的户口下，以后你是他的妈妈。”路南风又说。
“麻麻……”
“麻麻……呜呜呜……”
“呜呜呜……麻麻、麻麻……”
卧室内传来阿九的呜咽声，醒来就找妈妈。
沈知意本能往卧室方向看，她动了一下，双脚已经有了往主卧去的意识。
她挺喜欢阿九这个孩子，有那么几个时刻，她都觉得这是她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她未出世的孩子有一部分东西在阿九身体里吧。
可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用她的孩子去救韩新雨的儿子，她可以接受阿九，但不会原谅路南风！
沈知意抬头注视他，她说：“要我抚养阿九可以，两个条件。”
“一，不能管制我的生活，我需要工作。二，我万分讨厌韩新雨，有我在的地方就不能有她。答应这两个条件，我就抚养阿九。”
这几天路南风就在着手安排韩新雨前往京城，她提的要求，还恰好踩到了点子上。
路南风点了点头，“你在广告公司的工作可以继续做，1998不能再去，类似1998的娱乐场所都不可以去。”
“至于新雨，过些天我会送她去京城，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沈知意烟眉跳了几下。
他这么容易就松口答应送韩新雨离开？她还以为他会一口否决她的要求，看来儿子在路南风心里比韩新雨还要重要。
“麻麻……麻麻……”
“呜呜呜……”
再次听见阿九的哭声，沈知意心都揪了起来。
她不再跟路南风周旋，“行，你尽早把韩新雨送走，送走后阿九才能上我的户口。”
“好。”路南风应着。
沈知意转身就匆匆往主卧去了，路南风跟上了她。
女人一进卧室，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对着阿九，温柔的脸庞能掐出水来，语调也是温 软到骨子里，哪像对着他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不过，她能这样疼爱阿九，也是路南风没有想到的，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
入夜。
韩新雨离开海城这三个月，沈知意的生活轨迹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只是心情好了不少。
没有了碍眼的人在面前晃，有一个软趴趴喊她妈妈的小娃娃，路南风近期也温和了许多。
四季别墅，三楼儿童房。
沈知意将阿九哄睡着，又给他盖好被子，拨弄了一下他额前的小头发。
路南风进了主卧内室，男人走到床边，接过沈知意手中的童话故事绘本。
“明天我们需要去一趟派出所，将阿九的户口上好。”
沈知意怔了一下，“还没上户口？”
她以为只是迁户口，把阿九的户口从韩新雨名下迁到她沈知意底下。
孩子都三岁了，竟然没上户口。怎么说路南风也是海城新贵，上个户口能有多大的事？
“也还没有取名字。”路南风又说，“小名阿九，取的谐音“久”，是想他健康平安，活得长久。你是他的母亲，名字就由你来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