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知意先一步朝他扯了一下唇角，给了他一个笑脸。
他就在门外。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门是虚掩的，沈母和她的对话想必他听到了不少。
真惨，又让他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沈知意合上房门，故作轻松地走到他跟前：“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好。”路南风应着。
沈知意选了一个人少的咖啡馆。
整个二楼，只有她和路南风，外带一个江特助。
“你听听这段录音。”沈知意点开录音，将外放的声音音量调到最大。
她与程琦的对话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二楼每个角落。
这段不长不短的通话录音，足以证明她沈知意并没有推韩新雨下楼，都是那个女人自己设计的。
“路南风，你不相信我，我自己找了证据证明了清白。我没有推她，这回你该信了吧？”
对面的男人神色冷淡，对于这些证据，他好像并不在乎。
远比沈知意想象中更不在乎。
她以为他听到录音，至少会有点情绪波动，怎么说也该对她有愧疚，毕竟他冤枉了她。
可是没有。
他平静得就像是听了一段卓别林的默剧笑话。
沈知意收回手机，她自嘲道：“看来，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相信我，更不会惩罚韩新雨了。”
“你想要什么？”路南风问她。
对于爱与不爱的人，他的态度双标得要命。
明明她才是受害的那个人，韩新雨“罪魁祸首”的标签已经烙印下来，他依旧选择偏心韩新雨。
“医院新到了一批设备，对于我爸爸的治疗有帮助。但是，每个月需要额外支付十万的医疗费。”
“要我帮你缴纳？”
自从她知道韩新雨阿九母子的存在，甩给他一份离婚协议后，就算沈家落败，她也不曾开口求过他，没提过一次钱。
“这是你应该做的。”沈知意注视着他，“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拿掉我的孩子，做这些都便宜你了。”
路南风这个人戴着副眼睛，掩藏了清冷，增添了斯文。
但沈知意清楚明白他骨子里的寒冷，就像此刻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你能怎么办？”
沈知意哑言。
更多的还是心里头蔓延的苦楚。
屈居人下，她能怎么办？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新雨身体不好，没有办法照顾阿九，以后你来抚养孩子。”路南风又说，“你点头同意，我帮你缴纳医疗费。”
沈知意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
她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或是听不懂人话了。
“路南风你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牺牲了我的孩子。现在让我抚养韩新雨的孩子，你不觉得太过分了？”
何止过分，他根本没有把她当正常的人来看。
他但尊重她一分，都改知道她也是个人，是一个会疼、会哭、会受伤的人！
“我不去。”沈知意补充说明，“韩新雨的儿子她自己照顾，你若是忙，自己请护工。”
路南风之前与她解释过有关阿九的事。
阿九危在旦夕，没有那份骨髓就会死亡。而他和沈知意，日后还会有机会拥有孩子。
他解释过一遍，就不会再解释第二遍。
路南风：“我可以请护工，同样我不会承担你父亲的医疗费。另外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海城所有娱乐场所都不会接纳你。”
不要想着去1998驻场弹琴，出卖色相更不可能！
路南风起身离开，“明天下午我会离开海城，你有一天时间考虑，做好选择。”
偌大咖啡馆只剩沈知意一个人。
她靠着玻璃窗，漫无目的地望着街道来往的车子和路人。
路南风切断了她所有的资金来源，除了他给的选择，沈知意根本没有路走。
真可笑。
她竟然要去抚养照顾一个身上沾有她孩子鲜血的人。
-
第三天上午，沈知意出现在海城孩童私人住院部。
房间很安静，百叶窗开着，偶尔有晨风飘进来。
“太太路上辛苦，您坐会儿，小少爷还没有醒。”
说话的人是育儿师，看起来经验老成。
沈知意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水，道了声“谢谢。”
她环视了一圈，屋子倒是整洁，“你一直照料这个孩子？”
是的太太，小少爷被先生抚养后，便是我照顾着。”安医生又说，“小少爷患有天生的自闭症，最开始不会说话。与先生接触了一个多月后，他才勉强会喊爸爸。”
沈知意抿了下唇。
也许因为自己也曾怀过孩子，拥有过母亲身份的她，听到孩童这类先天性的病痛就有些心疼。
“他难道没有喊过韩新雨妈妈？”
安医生摇头，“没有，除了爸爸这个称呼，小少爷也不会开口说其他的。”
“先生请了国内外许多名医，诊断出自闭症状。但由于小少爷的病，就一直没针对自闭症进行治疗。”
“叮~”
“叮叮叮~”
卧室方向传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沈知意起了身，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房门口，就看见一个刚睡醒，眼睛惺忪的孩子趴在床沿，正昂着脑袋望着她。
他有一双与路南风一样的桃花眼，深邃有神，富有情感，仿佛能温暖世间万物。
四目相对。
沈知意的心“砰砰”剧烈跳动了几下！
鬼使神差地，女人迈开步子进了屋，往床的方向走去。
在她行走的过程中，孩子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不曾挪开过。
“麻~麻……”
孩子声音奶气，稚嫩童真，一张脸白扑扑，精致又可爱。
听到他呓语般的声音，沈知意呆愣在原地。
他刚刚好像喊了她一声妈妈。
沈知意不敢相信，下意识转头看身后的育儿师。安医生连连朝她点头，示意小少爷确实喊了她妈妈。
可是，他不是自闭症，不会喊妈妈吗？
他都没喊过亲生母亲韩新雨。
“麻麻……呜呜呜……”一直没得到沈知意的回应，孩子伸出小胳膊，轻轻地拉住了沈知意的衣角。
“麻麻……”他昂着小脑袋，刚醒来的双眼眼泪汪汪，渴望沈知意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