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诗想2025-06-24 14:506,108

我和季江原结婚八年。

为他抛下影后荣光,为他隐退幕后。

他说想要个孩子,我就促排、取卵、试管,然后又生化、胎停、流产。

而他却当着我的面,和电影的女主角床戏真做。

后来我把他的戏份「一剪梅」,又捧了个小奶狗上位,他却回头求我。

「渺渺,你不能有了新欢就丢下我!」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男人,心如止水。

「不好意思,你哪位?」

1

今天是我和季江原的结婚纪念日。

也是我的生日。

八年前的今天,季江原在给我过生日的时候,向我求婚。

我对这一天早有预感,拿出早就偷偷准备好的户口本,和他一起直接去了民政局领了证。

对于我们来说,今天是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所以我早早就订好了餐厅,还事先知会了工作人员通告不要排太晚,打算放大家早点收工。

我和季江原的婚姻一直没有刻意隐瞒过,所以剧组里的人大多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知道今天收工早,还有人见到我还故意打趣。

「导儿,今晚是不是有浪漫约会呀?还真得感谢季老师了,不然您哪会舍得放下工作?」

我确实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

要放在平时,剧组高强度拍摄期间,我肯定不会轻易放松。

如大家所说,也就是因为季江原,我才会如此破例。

「结婚纪念日,难得破例。」我也大方承认,我们是合法夫妻,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明天是全天工,还有夜戏,做好心理准备哦,今天大家赶紧趁机放松放松。」

众人听了我的话,纷纷起哄,然后又生怕我反悔似的,飞快收工逃走。

倒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孟韵茹走到我面前,身姿曼妙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间带着无尽的暧昧,贴了贴我的肩膀。

得亏我是个作风正派的已婚女导演,不然贴上这样的姑娘,我都容易招绯闻。

「林导~本来还想今晚约你吃饭呢,不过现在看来您今晚有约啦?那我可就改约别人了哦?」

我摸摸胳膊,抚平那新起的一层鸡皮疙瘩,礼貌拒绝。

告别所有人,我在停车场等季江原卸妆收工,结果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他出现。

电话响起,我心神一震,拿起手机一看。

不是季江原。

是餐厅打电话来。

「林小姐,您预定的餐厅已经超时,是否还需要——」

季江原的消息恰在此时进来。

「渺渺,我今晚有个很重要的资方饭局,走不开,你自己玩得开心点。」

我苦笑一声,对电话那边说:「让给其他的客人吧,不需要了,谢谢。」

2

难得收工这么早,我没有留在影视城那边的酒店,而是驱车回了家。

家里定期会有人打扫,干净整洁,不见一丝灰尘。

但也没有一丝人情味。

我忽然想到,我和季江原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住过了。

这里不像家,倒像是个不太经常被光临的客栈。

我给季江原发消息,告诉他我会在家等他回来——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我不想就这样寂寂无味地度过。

我想见一见他。

哪怕没有烛光晚餐,没有昂贵礼物,都没关系。

只要有一个拥抱我也会很开心。

但是,没有。

我在沙发上静坐着。

看着墙上时钟无声转动。

我数着分针、时针,一圈又一圈。等到终于到了凌晨一点半,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季江原终于出现。

「你回来了。」我走到门口迎接他。

「嗯。」他头也没抬,一身酒气。

那味道很奇怪,不是纯粹的酒味,还裹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栀子花的香气在其中。

那样浓重的酒味都无法掩盖的香味,几乎是倾洒了大半瓶香水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老公啊。」我这样叫他,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亲昵地凑近他,想要他给我一个刚刚在我脑海里设想了无数次的拥抱。

但是预想中的温度并没有出现。

季江原绕开了我,就像绕开了一个路障。

「我一身酒气,不舒服,去洗个澡。」他头也没回,大概也无法想象我的背影有多落寞,「你早点睡。」

浴室响起淅沥水声。

和窗外的雨声交相呼应。

和我回忆中的那场雨,好像在某个瞬间,也建立起了微妙的呼应。

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年,也是我生日那一天。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从导演系毕业,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只是在师兄的剧组里友情出演一个女主角。

没办法,那个师兄曾帮过我,他剧组又太穷,请不起像样的演员来演女一号,过得去的演员都很贵,于是只好求我去帮忙——

不过对我来说也不算亏。毕竟我靠着他那部小众文艺片,拿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影后奖杯。

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天也是下了很大的雨。

我熬到好晚才收工,他就抱着花和吉他等着路边小超市门外的屋檐下。

向日葵被雨水淋得几乎只剩瓜子了,他也浑身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狗。

我心疼坏了,顶着大雨,朝他跑去。

他把那束残破的向日葵塞到我怀里,又有些不好意思,羞赧地挠头。

「今天七夕,玫瑰有点贵……所以我就买了向日葵。」

他窘迫得快要遁地而逃,耳朵都红得要滴血。

但是我知道,对于他来说,买这样一株向日葵来送我,已经是他当下的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所能做出的最大预算的举动了。

我终于出声为他解围。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了。」

其实我说的不是假话。

我从前也收到过很多花,有人一掷千金,可以轻易买来最名贵最罕有的奇特品种。

也有人爱摆排场,在千万豪车的后备箱塞满玫瑰。

但是没有任何一支花,比这朵饱受摧残的向日葵更让我欢喜。

因为它破败不堪的模样,几乎明明白白告诉我,这个晚上的季江原,在雨里经历了怎样的等待。

这朵向日葵的名字,叫「倾尽所有的真心」。

我还记得,他当时笑得开心极了,像是小流浪狗终于等到了主人来带他回家。

「咔嗒」一声,浴室门开了。

我恍然惊醒。

如今我们好像身份互换,这一次轮到我,我变成了那只卑微可怜的小流浪狗,向他摇尾乞怜。

只是想乞得一个简单的温情的拥抱。

可惜,我没有当初的他那么幸运。

如今的季江原,连一个拥抱都不肯施舍给我。

他比我狠心。

「太晚了,我去客房睡吧。」

季江原看我还没睡,似乎是不想我刨根问底追究什么,所以干脆躲进了客房。

我也没有继续当狗追着他跑的乐趣,什么都没说,只是去浴室收他的脏衣服,好让明天的家政阿姨帮他拿去清洗。

一抹口红印记,在衬衫领口最明显的位置。

那么刺眼。

我呼吸一滞。

好像有什么深埋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我强自镇定,又展开衣服翻看。

才发现不只领口,还有胸前、衬衫下摆,还有西裤腰腹和腿间,都有同色号的口红痕迹。

不难看出,战况激烈。

3

那天之后,我和季江原又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剧组拍摄中。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悲春伤秋,整个项目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停摆。

所以我对那晚的一切都只字不提,想留到电影结束后再慢慢解决我们婚姻中的问题。

重新回到镜头下,季江原又变回了那个曾让我深深沉迷的模样。

他原本就是我最伟大的作品。

我将他从弹吉他卖唱的地下通道拉出来,拉他出来见蓝天,见世界,捧他上大银幕,捧他上红毯,捧他上云霄。

他就应该永远都是完美无瑕的模样,不该有任何的污点才对。

包括我,包括婚姻。

所以在休息室里,当季江原从抱住我,和我说我们还是该有个孩子时,我又不可控制地动心了。

我隐约能感觉到他在离我而去,但是在那一天彻底到来之前,我还是希望他能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切。

他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该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我约了文医生,明天会去做促排,你安排好时间,晚上不要有别的应酬了哦。」我转过身去,回抱住他,「阿原,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我想,我们这八年的婚姻,要说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那应该就是还缺一个孩子了。

很难想象,像季江原那样的男人,他做父亲时会是什么模样呢?

这一整天,我都沉浸在这种期待里,从医院出来后就回到剧组赶工,一门心思想早点拍完收工,早点回家。

然而这一晚,我又等了很久,但都没有等到季江原回来。

期间还接到了之前合作过的资方打来的电话,说想要投资我下部作品。

我也只好三心二意地和对方打着太极。

我原本的想法很简单,季江原想要个孩子,如果我这次真能顺利怀上宝宝,那下一部作品肯定归期不定,我当然也不好随意答应什么。

眼看着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我终于和对方切断了电话。

我在等,等季江原记得和我的约定。

然而他到底还是忘了。

发给他的消息也全都如石沉大海。

而第二天一早,在片场碰面,季江原给我的解释却是,他又有应酬。

「和谁?」我追问。

从前我不喜欢这样追问,我总觉得该说的、想说的,不必我问,他也会说。

不想说的、不愿说的,就算我问,可能也得不到真实的回答。

可如今,我们到底还是走到这个地步。

「就是天誉的明总,你也认识的。」

「明总?」我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故作轻松地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明总那么熟了?竟然熟到绕过我单独会面的程度?」

昨晚和我打电话聊投资的人,正是天誉的明总。

他和我累计连线两小时,之后的时间应该都用来陪家人了——昨天是他女儿生日,他女儿喜欢我的作品,去年刚考上电影学院,希望能有机会参演我的电影,才有昨晚聊投资合作这桩事的。

这样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能有时间跟季江原通宵应酬?

「男人之间聊事,更方便,你乖,别闹。」季江原推开我,「我得去化妆了,不然等一会儿要是迟到了,小孟又要念我。」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手中匆匆流走。

小孟。

我第一次注意到季江原对孟韵茹的称呼。

这样的叫法听起来似乎很官方很不熟,但实际上,在这个圈子里,大多都会用敬称,若非是非常熟悉亲近的人,基本上不会用这样容易引起不必要误会的称呼。

更重要的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剧组什么时候开工,哪个演员什么时候化妆,是要看女一号的脸色了?

那我这个导演是摆设吗?

4

其实我早该发现不对。

我生日那晚,季江原凌晨方归。

身上还带着那些暧昧又令人作呕的口红印记。

当时我便觉得那口红色号有些眼熟。

但是潜藏在意识深处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我不愿也不敢去深究。

我是导演,对画面、色彩、构图,本就该是最敏锐、最感性的,那天他衬衫上的口红颜色,这几天我曾许多次在镜头下看到过。

和影片中的孟韵茹的妆面如出一辙。

原来是他口中的「小孟」。

场记来敲门,「导儿,外面都准备就绪了,可以开拍了。」

一些深埋于骨子里的职业本能,让我下意识便选择把那些和电影无关的事都暂且先按下去。

我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只是一支色号相同的口红,不能算是绝对的证据,也许……也许只是误会呢?

深呼吸一口气,我调整好状态,「OK,我马上就来。」

我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男女主角在一次回眸中意外对视,明明没有太过亲近的动作,却在两个人高超的演技加持下,连眼神都在拉丝,性张力拉满。

这如果是换作平时,这一条是会让我拍手惊叹喊「过」的画面。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画面就显得非常滑稽——

男主角是我的法律上的丈夫,是我相爱十年,步入婚姻八年的丈夫。

女主角是我的丈夫的疑似出轨对象。

他们在我的镜头下,公然谈情。

还要我为他们拍手叫好吗?

一阵反胃的冲动涌上心头,我推开身边的人,直奔洗手间。

然而一整天几乎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能吐出来的也只有胆汁酸水。

我打电话给我的主治医生文雯。

「阿雯,麻烦你,尽快帮我安排取卵和试管。」

我好像有些走火入魔了。

我还是想要一个孩子,想让我和季江原的婚姻,有一个完整的结局。

5

之前我想等季江原回家,都那样难。

但是当我和他说,医生建议我们进行试管时,他却欣然同意。

还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我一起去医院,配合相关检查和程序。

这回倒是没有所谓的资方饭局打岔了,一切都顺利的不得了。

除了我的身体。

文雯劝我:「渺渺,其实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对你来说,现在绝对不是个好时机。你在拍摄期间有多拼命,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可是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我怕再等下去,我就先死了心,不想再要这个孩子了。

「取卵、试管、胚胎孕育,都是非常损耗身体的过程,本来就该好好静养才行的,可偏偏你工作起来又是不要命的节奏,我真是怕你承受不住。渺渺,就为了季江原,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

文雯这样问我,我也这样问自己。

她说的大概是现在的季江原,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太值得。

可我心里想的却是从前的季江原。

他明明曾经那么好。会冒着大雨特意跑来接我收工下班,会在我拍完夜戏回到家时,不论多晚都给我准备夜宵,会在生日送我向日葵,会在生日那天精心准备向我求婚。

我们曾经那样默契,他决定向我求婚时,我也已经迫不及待要嫁他,连户口本我都随身携带。

迫不及待想把彼此的余生都共同拴在那一本红色证书上。

可是后来的季江原会在结婚纪念日把我一个人丢在家。一身酒气裹挟着香水味回来,绕开我,连一个拥抱都吝啬给我。

他和我说想要一个孩子,却会在我打促排针的当天彻夜不归。

好也是他,坏也是他。

可是我的青春,我的婚姻,也全都是他。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全身心投入到拍摄中。

可是季江原和孟韵茹在我的监视器画面里越恩爱、越情意绵绵,我就越恶心。

不只是心理的恶心,也包括生理意义上的恶心。

不过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我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看重这部作品的——我当初答应过季江原,一定给他拍一部能帮他摘下影帝桂冠的作品。

我对这部作品寄予厚望,不想让它因为这点暂时的情感纠葛而受到影响,所以我只能强制忍耐。

好在,我一直期盼的好消息终于到来。

我看着试纸上影影绰绰出现的两道杠,一阵热泪上涌,夺眶而出。

那一瞬间,我沉浸在即将做妈妈的喜悦里,几乎要忘记这段时间和季江原之间的那些不愉快。

有那么一秒钟,我卑微地想,这样的三口之家,是季江原所期待的吗?

如果他和我一样也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期待我们的婚姻和人生都共同步入新的阶段,那么我应该也可以原谅他在这段人生旅途中,短暂地离席。

我迫不及待地想和季江原分享这个好消息,我想看看他得知自己要做爸爸了的那一刻,激动欣喜的模样。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季江原那么生动的表情了。

记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冷淡漠然,好像隔着一层无法触及的薄膜,将他包裹,与我隔离开来。

6

不过我还是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和季江原分享这个消息。

密密麻麻的通告单摆在我面前,我必须尽快投入到拍摄的工作中。

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天有一场对整部影片都至关重要的激情戏。是推进男女主情感和后续剧情发展的重要情节。

我调整好心态,进入今天的主要布景。

狭小逼仄的小旅馆,简陋房间里。

一张凌乱大床,木质床头因为年头久远已有些掉漆,纯白的被子因为老旧已有些泛黄的斑块。

床头柜的抽屉拉开一半。

里面还有道具组刚放进去的不涉及品牌名字的安全用品。

场景布得不错,我几乎已经能感受到那种酸腐发霉的味道,将来会透过影片的画面和音乐传递到观众眼前。

我坐在监视器后面,跟摄影师仔细沟通,耐心地调整画面构图。

这个场景下,男女主角会爱得热烈、疯狂。会从他们原本狭隘压迫的人生中,重新找寻到新生的力量。

我强压下心口处的酸楚和反胃,集中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男女主演很快就位。

这样的戏份,剧本中不会给出太多框定的描述,会给演员足够的自由发挥的空间。

季江原的前戏很长。

这段剧情里的男主角,前戏也很长。

等到男女主角十指紧扣,激情亲吻发出暧昧晦涩的声响时,在场的工作人员脸色都已经五花八门了。

还有人又好奇又胆怯地偷偷看我的反应,被我抬眼捕捉到,立刻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打量我的目光。

「cut——」我叫停,「场务,先清场。」

季江原忽然抬头望向镜头。

我正坐在监视器前,看起来就好像他透过镜头直直看向我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唇角一弯,笑了。

「渺渺,还是你懂我。人一多,我还真有点放不开。」

他这些年辛苦锤炼,早已成为专业的演员,即便是这种激情戏,也不存在放不开一说。

我当时还不知道他这句话背后是存了多顽劣多恶毒的心思。

直到四周沉寂,无关人等都清空,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男女主角——连摄影师都已被请出去,我亲自为我丈夫的这段床戏掌机。

这段戏剧本上没有台词。

季江原伏在孟韵茹身上,低头含住她耳垂,她难耐地低吟。

这时他忽然开口。

「渺渺。」

我一愣,画面跟着一滞。

我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这一帧报废了,还得重拍。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生气啊?」

他语气有点漠然的凉。

继续阅读:02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跌落云霄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