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夫这是热爱游泳，”张静禾接话说，“不是为了名利。”
“我知道我知道！您别误会，”校长担心曲学林不开心，连忙又找补道：“曲先生是人中翘楚、青年才俊，肯定去哪行都能大放光彩，愿意留在这一行，指定是出于内心的热爱。”
听着校长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曲学林没有多大反应，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并做出请坐的手势。
在外头这么多年来，像这样带有目的性的饭局、像校长这样多面玲珑的人，他见得多了。
他并不计划和校长搭上多么深的关系，只是想争取这个工作机会。
大家都落座之后，他不卑不亢地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校长认真地听着，那眼神、那表情，若是换个性别，张静槐肯定会忍不住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等曲学林的话音一落，校长立马就夸张又不失真诚地鼓起了掌，带动着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我们学校需要的，就是曲先生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说，曲先生您这样的人才要是能来到我们学校，那真是能使我们学校蓬荜生辉。”
听到校长这么说，张静槐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些荣誉证书和奖杯不用展示了，她兜里的钱也不用掏出来了。
接下来的饭局里，多是校长在吹捧曲学林，听得曲学林自己都不好意思，岔开了话题，问起工作上的事。
一顿饭吃完，校长和曲学林商议好了往后的工作内容以及薪资福礼等方面的事。
临别前，校长再三嘱咐，说体校元宵节之后就开学，让曲学林务必要按约定来学校帮忙组建游泳部。
送走校长后，张静禾也将中间人送走。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小妮儿去做了产检再回去吧？”张静禾提议，“我记得小妮儿的产检时间应该也就这几天了吧？”
“嗯，”张静槐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母爱，“确实是该做产检了。”
于是，她们又去了一趟医院。
许是刚过年的缘故，医院人很少，妇产科几乎没有病人，只有值班的医生护士。
让张静槐她们没想到的是，今天在医院值班的，竟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
若是在平常，不是疑难杂症、没有预约，根本见不到这位老医生的面。
应当是人手不足的原因，老医生不仅给张静槐问诊，还亲自带她去了B超室，并给她做了B超。
张静槐躺在床上，用手撩着自己厚厚的衣服。
因为看不到屏幕上的内容，她只能盯着老医生的面容。
冰凉的仪器在她的肚子上挪来挪去，并且越来越用力，力道大到让她感觉不舒服。
她忍着不适，微微蹙起了眉头，视线依旧在老医生的面容上。
只见老医生忽然间面色凝重，微微眯起眼睛，似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某一处看。
仪器又在张静槐的肚子上滑动了一圈，时间久得，老医生甚至又往仪器上涂了些黏黏的耦合剂。
“医生~”她再按捺不住内心的紧张，“请问是有什么问题么？”
医生不答，继续认真地给她做检查。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医生这才收起机器。
“出去再说吧。”医生依旧是面色凝重，不见半点悦色。
张静槐心里咯噔一下，眼眶登时有些发热。
为了早点知道孩子的情况，她下床之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连忙先往外走。
外头，张静禾和曲学林早就已经等得着急。
曲学林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问她：“怎么了？”
“医生还没说，我们先去诊室。”
话音刚落，老医生就从里头出来了，背着手，沉默着率先往诊室走。
待回到诊室坐下，老医生这才长长叹气一声，双手交握搁于桌面。
她定定看了会紧张的张静槐和曲学林，这才开口说：“很遗憾要在这样的日子里，告诉你们这么一个不好的消息。”
闻言，张静槐霎时间腿一软，若不是曲学林反应迅速，扶住了她，她肯定会直直跌坐在地。
“怎么了？”张静禾着急问，“孩子有什么问题么？”
医生点点头，“孩子的心脏恐怕有点问题，但是由于现在月份还小，还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问题。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趁着月份小，把孩子做了吧。不然现在有这计划生育的政策，你们也不能再生二胎。你们现在还年轻，好好养养身体，以后肯定能怀上一个健康的孩子。”
张静槐搀扶着曲学林的手，深呼吸着调节自己的情绪，快速镇定了下来。
她眼眶红红，抓住最后的希望问：“您说还不能确定是什么问题，那就代表，问题可能也不大，是么？”
“妮儿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老医生苦口婆心，“可你想想，心脏上的问题，那再小也是能要命的。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要是不要，就赶紧趁着孩子还没大，尽早做了。不然月份越大，对你的身体伤害也越大！”
说完，她顿了顿，又补充：“你也可以到省城，去更好的医院看看，兴许他们那里有更好的仪器，有更专业的医生，能更直观地看出问题，也能给出更好的建议。不过我出于个人看法，还是建议你们响应国家号召，优生优育。”
话音落，诊室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最后是张静禾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向医生道了谢，然后和曲学林一起，将张静槐扶了出去。
从诊室到医院门口，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张静槐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尖上，疼痛感从脚传到了心里。
坐上车后，张静禾也不发动车子，坐着沉默了许久，然后扭头安慰张静槐：“别担心，刚刚那位老医生年纪大了，没准是她老花眼，看错了。或许，也可能是医院的机器有问题……”
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
“大姐说的有道理。”曲学林握着张静槐的手，声音低沉地说：“我们去省城再查一遍，到时候如果也查出来有问题，咱们再考虑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