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丽睫毛一颤，垂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笑容清浅，不带丝毫的杂质。
或许对他来说，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她回答与否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有的时候，人一旦心里认定了一个答案，就很难再去接受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对唐锦霖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时间的浇灌让它茁壮成长，从此再也看不到其它美好模样。
怎么可能会不恨他呢？
她本可以拥有一个更加顺遂美好的未来。却因为认识了他而经历了无数的坎坷荆棘，人生道路从此崎岖不平。
就连她曾最憧憬的爱情，也曾被他染上一层悲情的色彩，留下不可愈合的伤疤。
可是啊，就算他明知给她带来了伤害，却依旧执着的不愿放开。
因为，他只有她了啊。
如果连她也不要他了，那他该怎么办呢？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奈何我已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寒冷，怎料拥有过温暖如春的阳光。
唐锦霖想，是她先来招惹的他，那么他自私一点，是不是也可以被原谅呢？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多世纪，一道轻细宛若呢喃的低语才在房间里响起。
“恨过。”她低声说道。
唐锦霖的眼里划过一抹了然，却听她继续道：“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恨不起来了。”
唐锦霖一怔，尹小丽抬眸，缓缓一笑，杏眸带着细碎柔和的光。
她的手缓缓放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胸腔轻微的震动。
“你知道吗？海水其实很冷，但因为有你在，我觉得海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说完，她收回了手，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
“既然你都不信我爱你，那你干嘛还要把我圈在身边？”她淡淡道：“还是说你觉得就算我不爱你也没关系？”
“嗯，”他长睫低垂：“没关系。”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看到你，就算你不爱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爱你就够了。
曾经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但至少，我可以用余生的快乐去填补你所有的痛苦和悲伤。
自私又何妨？
他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又自私自利的人。
尹小丽就算没有读心术，但也能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谈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可他就像是一个曾经失去了糖就再也得不到的孩子，固执的坚守自己的信念。
她突然有一瞬间的恼火，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如果我不爱你，我现在在这里干什么？给自己找气受吗？还不如趁着你昏迷自己远走高飞，让你想找也找不到！”
她的话刺激到了他，他的眸子唰的一下睁开，如鹰隼一般犀利又锋锐的目光射向他，虚弱的声音透着极致的冰寒和冷漠。
“你敢？！”
尹小丽冷冷一笑，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以你现在的情况，有能力阻止我吗？”
他紫眸眯了眯，脸上虽然依旧是病态的苍白，但浑身虚弱的气息却在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你可以试试！”
尹小丽点点头：“行，我去试试。”
尹小丽说着直接站起身，没给他阻止的机会，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闷哼声。
听着声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心脏微紧，蓦地转身，只见男人扒开手上输液针，直接从床上跌落了下来。
她瞳孔骤缩，猛地跑回他身边阻止他自虐的行为。
“你疯了！”她怒吼，杏眸充斥着浓浓的怒意。
他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薄唇微勾，笑容看起来有些邪肆和得逞的满足。
“你不是说要去试试能不能离开我吗？怎么回来了？”
尹小丽被他气得半死，差点直接升天。
她的脸色铁青，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把他掐死的冲动。
“你自己找死别拖累我，”尹小丽黑着脸想扶他回到床上，“我还不想英年丧夫！”
“丧夫”两个字让唐锦霖闻言微微一怔，然而没等他高兴，女人就又来了一句。
“不过要是真的英年丧夫了也没关系，我家世那么好，就算不算上唐家，我自己攒的钱也够我花几辈子的了。等你真的去了，我一定在你头七那天就去找个男人改嫁，让莫莫和阳阳喊别人为爹地，还要带他去你的坟前让你给我们祝福！”
这绝对是史上最毒的话，没有之一。
即使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在气他，然而单是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上长了一个青青大草原，那草原的面积，简直堪比呼伦贝乐大草原，面积还只大不小。
他整张俊脸都黑透了，黑得似乎都能挤出墨水来。
他抓住她扶着他的手，坐在地上没有动，恶狠狠的瞪她：“你做梦！”
尹小丽面无表情的回视他：“你都不管自己死活了，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关你什么事。”
唐锦霖气急，毕生的忍耐力都用在这里了。
他忍着浑身的怒意，尽量平静道：“我什么时候不管自己死活了？”
“现在。”尹小丽上下扫了他一眼，冷淡道：“如果你管自己的死活，现在是在干什么？”
唐锦霖顿时一噎，无话可说。
尹小丽重新扶他起来，让他躺回床上。
因为刚才一个折腾，伤口似乎裂开了，后背染了红色的血迹。
尹小丽看着地上的红色，又看了眼脸色似乎更加苍白的男人，狠狠闭了闭眼睛，忍住想抽他一顿的冲动。
她转身想去找小莫莫，手却被男人紧紧攥住，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声音都弱了下来，显然是刚才的折腾让他的情况恶化了。
“你去哪儿？！”他咬牙。
尹小丽突然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刚才不应该一时奇急就说话气他。
可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说清楚，恐怕以后再想说，他也听不进去了。
虽然他现在也不一定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