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鲍雪家客厅 内 夜
戴小雨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
2 鲍雪家卧室 内 夜
戴小雨推开鲍雪的门往里面看，
鲍雪睡得像死狗一样。
3 公园门口 外 晨
呂正拿着扫把一样的毛笔，沾水在水泥地上练大字。
白静慧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点评道：有力雄劲、收放有度。
呂正抬头看着她笑笑。
白静慧抬腿从他身边走过去。
呂正：你是练太极拳那一伙的吗？
白静慧站住脚：东南角练合唱的，想参加吗？
呂正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五音不全
白静慧：唱歌调整呼吸，锻炼肺活量，对身体非常好。
话音未落，她已经走远了。
鲍雪一身运动服，戴着耳机跑进公园，
她在呂正写在地上的大字旁边跑过去。
4 公园一角 外 晨
白静慧在合唱团中间动情地唱着。
鲍雪满头大汗，喝着矿泉水看着她。
合唱结束，白静慧走过来，坐在长椅上跟鲍雪说话。
鲍雪：姥姥，我听不见您的声音啊。
白静慧：合唱讲究整体合一。
鲍雪：埋没您的嗓子了。
白静慧：你姐怎么样？
鲍雪：她还沉睡在英伦半岛的时间里，安全又可靠。
白静慧：安全不安全的，你替我好好看着点她，不要让她在下坡路上滑得太远。免得陷入泥
潭里，拔不出来脚。
鲍雪：这么不放心她，干嘛还逼她走？
白静慧说：有个词，叫置死地而后生。
鲍雪：我在您那住的时候，比我姐好不到哪去，您不是也忍了吗？
白静慧说：你跟她可不一样，你知道心疼人，她跟她爸一样，心冷，眼里没别人。你舅舅就
是被你姥爷惯成那副德性的，我不想让她变成她爹那样。
鲍雪：其实我姐也有很多优点，她聪明学习好，从小就知道护着我，让我少受了不少欺负。
白静慧：你们这茬人赶上了计划生育，没有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她护你，你帮她，血脉相
连应该的。
鲍雪点头。
白静慧叹了一口气说：处理好家事，要比社会事难度大多了。外面可以大开大阖，家里真得
细火慢炖。
鲍雪：我姐小时候，没在父母身边长大，跟父母的感情关系比较淡薄。性格上有缺陷，也不
全怪她。
白静慧：你也没在父母身边长大，你怎么不像她？
鲍雪：我爸妈节假日必来北京看我，我寒暑假也都回去，跟他们在一起。我舅舅和舅妈什么
时候来北京看过她？一来准是为了搜刮民财。
白静慧点头称是：你说得太对了。
5 街道 外 日
街道上车的长龙行驶相当缓慢，尤珊珊的车夹在中间。
红灯亮。
一个骑自行车下学的中学生男孩，被闯红灯的汽车刮倒。
肇事车辆逃逸。
尤姗姗立刻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跑到男孩子身边。
尤珊珊：孩子，不要动弹。把你的手机给我。
男孩把电话递给她。
尤珊珊打通了孩子父亲的电话：你好，你儿子在霄云桥这里被车撞了，你马上过来吧。
她把手机还给男孩。
男孩的父亲赶来，把孩子扶上车。
父亲握住尤珊珊的手：我这就带他去医院，谢谢你帮忙。
尤珊珊：为人父母，谁遇见这样的事都会伸手帮忙。不用谢！
6 汽车 内 日
尤珊珊开车，她自言自语道：这事叫我有点心慌，不行，我得看看我儿子去。
尤珊珊打方向盘。
7 街道 外 日
尤珊珊的车掉头返回。
8 史达明父母家客厅 内 日
尤珊珊一进门，就听见婆婆在大声叫老伴：老史！老史！
公公老史斜靠在沙发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9 医院门口 外 日
急救车鸣着笛停在急诊门口。
10 病房 内 日
老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好些仪器。
婆婆守在床边看着他。
11 病房门口 内 日
尤姗姗站在病房门口打电话：史达明，你爸中风住院了，赶紧过来，换奶奶回去，英杰下学
回家，家里没人不行。
12 史达明办公室 内 日
史达明压低了声音：我开会呢。
尤姗姗的声音：扯淡的会永远开不完，别说我没提醒你，老爷子还处在危险期。真有个三长
两短，你可别后悔。
史达明：你替我陪一会儿，散会我立刻去医院。
13 病房门口 内 日
尤姗姗：你这人既不会当儿子，也不会当爹，更别说当丈夫了。真是白瞎了你的性别。
史达明的声音：你这人……
尤姗姗及时挂断了电话。
14 病房 内 日
尤珊珊对婆婆说：奶奶，我给你叫辆车，你回家吧，英杰下学回家，看家里没人该慌了。
婆婆：这里怎么办？
尤姗姗：这有我，你放心吧。
婆婆走了。
护士进来把费单缴给她。
尤姗姗起身出去。
15 医院走廊 内 日
史达明急匆匆地从走廊走过。
16 病房 内 日
史达明进病房。
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陪在父亲床前。
手机响，史达明接电话。
17 汽车 内 日
尤珊珊用车载蓝牙打电话：我给爷爷雇了看护，奶奶岁数大了，禁不住事，你勤回家看看。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尤珊珊给儿子打电话：英杰，吃饭了吗？
18 史达明父母家客厅 内 日
英杰手里举着手机，眼睛看着桌子上的 ipad：嗯。
尤姗姗的声音：这个学期学习怎么样？
英杰：还行。
他扭头：奶奶，你跟我妈说吧。
史英杰把手里的电话给了史老太太。
19 汽车 内 日
尤姗姗暗自叹了一口气：看看我混的，儿子都跟我没话。
20 林荫道 外 晨
鲍雪一身运动装，大汗淋淋地奔跑着。
21 菜市场 外 晨
白静慧在菜市场买新鲜蔬菜和水果。
22 鲍雪家客厅 内 晨
鲍雪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从卫生间里出来。
有人按门铃。
鲍雪跑去开门。
23 鲍雪家户门 内 日
白静慧站在门口。
鲍雪看见奶奶手里的鱼和鸡，立刻眉开眼笑：姥姥，您亲自下厨来了？
白静慧佯装生气，用鼻子哼了一声：你知道我这个级别的厨师，一个小时多少工钱吗？
鲍雪：您这个级别，谈钱太俗，要谈亲情。
24 鲍雪家客厅 内 日
白静慧进屋，看见无比凌乱的房间，立刻手扶住墙，闭了一会儿眼睛。
鲍雪：姥姥，您的表演太夸张了。
白静慧：看看你们俩把屋子祸害的，说它是猪圈，猪都不愿意。你姐呢？
鲍雪：睡着呢。
白静慧：这都十一点了。
25 鲍雪家厨房 内 日
白静慧拎着菜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剁鸡剖鱼。
鲍雪跟着姥姥屁股后面：姥姥，我干点什么？
白静慧：剥葱扒蒜。
鲍雪：哎。
白静慧：你姐天天什么时候醒？
鲍雪：下午两点以后睁眼是常事。我姐睡着了还特别吓人，睡姿固定，呼吸微弱，好几次我
以为她死了。
灶台上砂锅里炖着鸡汤。
白静慧手里拿着抹布擦拭灶台旁边的瓷砖：眼看三十岁了，还舍得这么睡。去叫她起来。
26 鲍雪家客卧 内 日
床上的戴小雨，被子裹着身体，脸朝上躺着，她睡得像尊蜡像。
鲍雪站在床旁边，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戴小雨感觉到床边有人，努力睁开眼睛。
鲍雪满脸肃穆，毕恭毕敬地给她深鞠三躬。
戴小雨一骨碌坐起来。
鲍雪满脸悲戚地唱起《葬花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
年葬浓知是谁？
戴小雨气急，跳下床揍她，
鲍雪大笑着窜出门，戴小雨追出去。
27 鲍雪家客厅 内 日
姐俩跑进客厅。
白静慧正在收拾饭桌。
戴小雨看见奶奶立刻尴尬地站住。
白静慧斜了孙女一眼，像她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说：洗脸，吃饭。
戴小雨松了一口气，进了卫生间。
28 鲍雪家卫生间 内 日
戴小雨洗漱完毕，给镜子里的自己打气：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29 鲍雪家客厅 内 日
白静慧、鲍雪、戴小雨三个人围着餐桌吃饭。
鲍雪：鸡汤真鲜，里面都放什么调料了？
白静慧：葱姜料酒。
戴小雨：太好喝了，这两天点餐，点的我都恶心了。
白静慧：是不是有点咸？
戴小雨：不咸，正好。
鲍雪：奶奶做的鸡汤，天下第一。
白静慧叹了口气：你俩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五，连顿像样的饭都做不出来。怎么成家立业？
鲍雪：姥姥，时代不同了，做一手好饭，不是女人的硬指标了。
白静慧：把你的时代标准，说给我听听。
鲍雪：不是我说的，是网上归纳的。网上说，新世纪女性应该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 杀得了木马， 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
领导，打得过流氓。
白静慧哈哈笑。
鲍雪：这么一比较，我样样不及格啊。
戴小雨：那是因为你笨，没有脑子。
鲍雪：没脑子也比没有灵魂强。要说你是行尸走肉，僵尸都觉得它被贬值了。
白静慧用筷子敲桌子：别磕打牙，好好吃饭！
戴小雨：她总随便穿我的衣服。
鲍雪：你随便翻我的东西，我就随便穿你衣服。
白静慧：你们俩有一个利索的，也算对得起我，这可好，一只猪碰上另一只猪。我就纳闷了，
你们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就这么邋遢？
鲍雪：就因为您眼里太有活了，才培养出我这样的睁眼瞎。
白静慧举起筷子佯装要打她，比划了一下又放下了。
她叹了一口气：将来结婚生孩子可怎么办？
鲍雪：我连男朋友都没有。
戴小雨：我不结婚，更不会要小孩。
白静慧一怔：这叫什么话？
戴小雨：我爸妈生了我，不问我愿意不愿意，就把我扔在北京，等我习惯了北京的生活，他
们又生拉硬拽地把我弄回去，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使性子的筹码。
白静慧看着她，眼神柔和起来。
鲍雪：你出国留学，舅舅舅妈可是花了不少钱。
戴小雨：钱能等于亲情吗？
鲍雪：姐，你竟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一觉醒来，精神升华了？
戴小雨：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我爸妈很少来看我。出国后也很少给我打电话。我给他们打
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是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友情的三无女人。
白静慧：这点随你爸，伸惯手了，觉得谁都对不起他。
鲍雪：你睡着我家的床，啥活不用干，一分钱费用不用掏，还批判我没有亲情？
戴小雨：我说的是我爸妈。他俩眼里只有钱，没有人。
白静慧：别揪着长辈不放，说说你自己的毛病。
戴小雨：我怎么了？
鲍雪：你？奸懒馋滑！
戴小雨反唇相叽：你，蠢笨呆傻。
白静慧：上下联都有了，我补个横批：殊途同归。
鲍雪和戴小雨哈哈笑。
白静慧叹了口气：你们姐俩，真的谁都不像我。
鲍雪：您内心多强大啊，您只要坚持什么，世界都会为您让路。
白静慧被夸得美滋滋的：这话我爱听。
戴小雨：您真一点也不像七十多岁的人。
白静慧：是吗？
鲍雪：您是被锁在老年人身体里的年轻人。
白静慧笑：马屁精！
她起身离开去了厨房。
戴小雨问鲍雪：我身体里锁着什么？
鲍雪：锁着个会计，遇事用经济脑瓜安排取舍。在感情上处于被动，不喜欢追求轰轰烈烈的
爱情。爱我和我爱，选择爱我。权衡利弊，一旦马失前蹄，吃的就是大亏。
戴小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鲍雪：对你来说，被窝之外都是远方。你整天躺在床上，床都被你压急眼了。你不出门，是
怕被谁喜欢上吗？
戴小雨：被人喜歡，在我这里从来不是难事。难的是，对方给我一个看得见的将来。
鲍雪：等待已经让你灯枯油尽了，姐，你有一颗早衰的心脏，二十九岁就进入了夕阳红行列。
而且是通红通红的那一组。
戴小雨笑着骂她：你给我滚远点。
鲍雪：我给你当妹妹靠的是毅力。
戴小雨：有多远滚多远。
鲍雪：不要飞扬跋扈，往底下走，我教你渗透式表演。
戴小雨举起筷子做势要敲她的脑袋。
鲍雪作揖求饶：姐，姐，你的生财之道，维系得怎么样了？
戴小雨叹了一口气：供一饥，不供百饱。花钱雇我吃饭的人，经常会别有用心，看着没有往
下发展的可能性，也就不再联系我了。不联系就不联系，我正好在家里睡美容觉养颜。俗话
说……
鲍雪立刻打断她的话：姐，俗话就是用来坑人的。你有那么好的学历，还是应聘个正经工作
吧。
戴小雨：朝九晚五？下班回家还要熬夜看资料？这种日子我可受不了。
鲍雪：我算知道了，你最中意的职业就是当花瓶，最好烧制成卧佛型的。
戴小雨：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因为睡不着觉抓狂？
白静慧端着蒸饺进来
鲍雪欢呼：我最爱吃奶奶做的虾肉蒸饺了。
30 司梦家厨房 内 傍晚
煤气灶上炖着菌汤，
司梦坐着灶台边，往笔记本电脑上打字。
31 司梦家客厅 内 傍晚
大壮和圆圆在客厅来看动画片。
杜世均下班进家，
圆圆跑去给爸爸拿拖鞋。
杜世均摸摸女儿的脑袋：妈妈呢？
圆圆：在厨房做饭。
32 司梦家厨房 内 傍晚
杜世均进厨房，他抽着鼻子说：好香啊。
司梦：今天怎么按时回家了？
杜世均：写什么呢？
司梦：网站要的稿子，期限到了。
杜世均：哦。
司梦：你去检查一下，大壮的作业写完没有？
杜世均答应着出去了。
33 司梦家客厅 内 傍晚
大壮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杜世均眉头紧皱站在桌子旁。
他一手拿着书本，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笔，在大壮的作业本上指指点点。
大壮卡在一道数学题上，怎么都算不出正确结果。
杜世均：你怎么这么笨，我给一块石头，掰开了揉碎了讲这么多，它都能写出答案了。
大壮：我渴了，想喝点水。
杜世均：一碰到难题，你就各种借口，不是喝水就是撒尿。
34 司梦家厨房 内 傍晚
司梦听不下去了，起身出去。
35 司梦家客厅 内 傍晚
司梦对大壮说：做数学累了，回屋歇一会。吃完饭，改做语文，换换脑子。
大壮回房间去了。
杜世均余怒未消：知道远交近攻什么意思吧？
司梦：怎么了？
杜世均：辅导大壮写作业，离远点，还能跟他交流。离近了，想不揍他都难。
司梦：哎，你能不能把你的诈尸式的教育风格改一改？
杜世均：你来，你来。
司梦生气说：你以为父亲就是一个名称？我跟你说，大壮是你亲生骨肉，不是我从网上下载
的，也不是信用卡积分换的。
杜世均：你矫情不矫情？
司梦：你扛着一儿一女，一天三餐，两次接送。给我矫情一下看看？
杜世均：女人带孩子天经地义，从有人类那一天，女人的 DNA 就携带了这一项功能，你姥
姥行，你妈行，你为什么不行？
司梦被他噎得直翻白眼。
36 李响办公室 内 傍晚
李响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发呆，手机响了，一看是冯希来的他不想接。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
李响接了电话。
冯希柔美的声音：我做了火锅，你过来吧。
李响回答得很干脆：不去。
冯希斯条慢理地说：牛肉是我手切的，拌了好些调料。虾滑也是我自己做的，你不过来，这
些东西吃不完，该浪费了。
李响被她说得咽了一下口水，他板起脸，口气很硬地说：我有事，过不去。你叫别人来吃吧。
冯希语气温柔地说：那好吧。
冯希挂了电话。
李响愣在那里。
37 冯希家客厅 内 傍晚
鲜辣的红汤在火锅里翻滚，
桌子上摆着切好的肉和洗干净的蔬菜。
冯希把各种小料调好，舀到小碗里。
她看了一下表，开始涮肉吃。
门铃响，她去开门，
38 冯希家户门 内 傍晚
李响站在门口。
李响表情严肃地说：我的一份材料落在这了，我要用。
冯希：哦，进来吧。
39 冯希家客厅 内 傍晚
李响进屋找材料。
冯希坐在火锅旁边斯条慢理地吃着。
李响抬眼睛往餐桌上看，
冯希的对面摆着一副碗筷。
冯希：鸭血已经煮好，现在就可以吃了。
李响犹豫了一下，经不住火锅香气的诱惑，还是走过去坐到餐桌旁边。
冯希把锅里煮好的肉，捞到他的碗里。
李响起身打开冰箱，拿出来一瓶啤酒，边吃边喝起来。
冯希：要不要煮红薯？
李响：待会煮。
冯希：好。
李响喝了一口啤酒：弄这么多，万一我不来呢？
冯希：要是到现在，我还摸不透你的脾气，那咱俩这十年的恋爱，真是白谈了。
李响：你的意思，我已经被你攥在手心里了？
冯希：我离开父母，辞了工作，跟你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让你把我攥在手心里。
李响举杯：话听着好听，实际不是这样。
冯希：怎么不是这样？你性格强势，说一不二。你决定的事情必须按照你的意思办。我什么
时候反抗过？
李响摇头：你这个人看似随和，其实骨子里特别轴。你表面上答应了我的要求，在事情的具
体办理过程中，你会一点一点地改变方向。最终的结局，肯定是按照你的意愿完成的。
冯希认真地问：是吗？
李响：从要我到北京读博士，到绝对不可以同居，哪件事最后不是依了你？
冯希笑着举杯：这倒是实情。
她主动跟李响碰杯。
40 司梦家孩子的卧室 内 夜
大壮和圆圆已经睡熟了。
41 司梦家客厅 内 夜
杜世均坐在沙发上喝茶。
司梦走过来坐下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司梦：哎，我就像一头骆驼，耐饥耐渴负重奔波。
杜世均警惕地看着她：你不会暗指我是那根稻草吧？
司梦：人生是个巨大的荒漠，哪里没有骆驼？压死一头换一头。
杜世均：这个茬我真不能接。
司梦：这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你说，咱们当初为什么要孩子？
杜世均：传宗接代，养儿防老呗。
司梦：指望他俩给你养老？做你个黄粱美梦吧。
杜世均：你说为什么？
司梦：当妈是女人的天性，我生他们，首先满足的是我的心理需求，随后搭上了我的所有感
情和力气，在伴随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一切。
杜世均一声不响地听着。
司梦：我不求孩子完美，不用他们替我争脸，不用他们为我传宗接代，更不用帮我养老。
杜世均：你是对着媒体说还是对着我呢说？
司梦：怎么了？
杜世均：全是套话。
司梦：套你个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杜世均：不求完美？那你每天对着大壮河东狮吼什么？
司梦检讨自己：我是不应该对他吼，我也知道应该换个方式去爱他！这样的话，我每天要对
着镜子默念过二十遍。
杜世均：管用吗？
司梦：不管用。老师把我叫去训话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我想把大壮拎过来，重新塞回
肚子里去。
杜世均：啊哈！
司梦：你啊哈什么？
杜世均：面对现实吧，婚姻就是一条船，孩子是用来压船舱的。
司梦：船搁浅了。
杜世均：总会涨潮的。
司梦：传说结婚后流的眼泪，是结婚前脑袋里进的水，我脑袋里进的这点儿水掀不起波澜。
杜世均：后悔了？
司梦：你不后悔？
杜世均：一儿一女，一房一车，一个自己选的老婆，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走，我为什么要后悔？
司梦冷笑：当初追求我的那个杜世均，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特别接地气，生日啦，情人节
啦，见面纪念日啦，从来没忘记过。九年的婚姻生活，使你不断升华，你已经脱离肉眼凡胎，
上升到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精神高度，你坐在云端，看着家中的世俗老婆，手拿扫帚，扫着一
地的鸡毛。
杜世均哈哈大笑。
司梦：网上把你这种类型的丈夫，冠名为云配偶。就是以远程交互模式存在的虚拟化配偶，
平时储存在云端，常见问题是，无法同步，基本见不着，更指望不上。
杜世均：你这叫骂人不带赃字！
司梦：尽管云配偶占用了庞大的云盘大数据，但该记的一些事情一概记不住，比家长会，交
电费，煤气费，缴学费，打疫苗。这些事都是我一笔一画写在记事本上。
杜世均：还有呢？
司梦： 云配偶遇到麻烦会自动跟服务器切断连接，一走了之。在环境严酷指数增加的时候，
比如碰见孩子期中考试，期末考试，上补习班，老师约谈，云配偶可能由于各种干扰信号，
导致数据丢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那男人就是水蒸气做的。
杜世均：牢骚太胜，防肠断。
司梦：不用防，我的肠子已经断了好几截了。
杜世均：我管着一个事务所十几号人，你管着一个家两个孩子，你说，咱俩谁更操心？
司梦：职员不听话，你可以开除。我能把孩子开除了吗？
杜世均讪笑：孩子的问题在大人。
司梦：你这话就是踩着祥云拎着拂尘说的。我今年三十四岁了，都说三十五岁一过，日子就
向刮风一样地横扫过来。鸡零狗碎的家务事，把我缠得蓬头垢面，万念俱灰。每天操持三餐
家务，线上线下，为云配偶和熊孩子，海陆空环绕立体式服务。我倒成了有问题的人了。
杜世均：我知道你很辛苦，没有应酬的时候，我也都按时回家帮你呀。
司梦：帮我？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杜世均：我是男人，做事没你心细。
司梦：那是你不走心。
杜世均：我说不过你。
司梦：那是因为你没理。
杜世均：你那不是理，是偷换概念。
司梦：怎么是偷换概念？这是一连串的逻辑关系，导致的最终结果。
杜世均：我承认你比我聪明，尤其是在讲歪理的时候。上个周末，咱俩因为大壮的补习问题
争辩。你一句紧跟一句，把我逼得头皮发紧，眼珠子往外冒。好像中风的人憋了一肚子的话，
因为嘴不听使唤，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没得到结果，还忘了吵架的初衷。
司梦：这个家给孩子洗澡的是我，辅导孩子功课的是我，带孩子看病的是我，就算我生病了，
也得拖着发烧的身子给孩子做饭。
杜世均：你生病了，可以跟我说呀。
司梦学着他的口气：有病去医院，我又不是大夫。
杜世均：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司梦：我吃海鲜过敏，上吐下泻那一次。
杜世均：我不是开会回不来吗？
司梦：知道什么叫仰人鼻息吗？我就是在仰人鼻息。我两手空空，只能靠讲道理活着。
杜世均：这话说得就不讲理了，我的工资卡在你手里，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怎么就两手空
空了？
司梦：这么说，我还算幸福喽？
杜世均：人真的不能生在福中不知福。
司梦：我读了十六年的书，每个阶段都是学校里的尖子生，上了婚姻这条船，最终沦为当家
庭主妇，你竟然觉得这是福？
杜世均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我不能跟着你的话往泥坑里走，你跟我说，幸福应该是什么？
司梦：幸福里面有一个硬核，怎么吃进去，就得怎么吐出来。
杜世均眨巴着眼睛没有说话。
司梦：我混成这付德性，总得痛恨点什么吧？你是孩子们的爸，我不能痛恨你，我只能痛恨
我的人生。
杜世均打了个哈欠：困了。
42 司梦家卧室 内 夜
杜世均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43 司梦家卫生间 内 夜
司梦把一家人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
等待期间，她在笔记本电脑上写作。
司梦画外音：九年的婚姻生活碾压碎了我的梦想，他总是心不在焉，我总是口不对心，他习
惯了我对他的好，并把这种好当作理所应当，他不知道人都是需要被爱被关心的。没有任何
一个人，可以无限度地宠着、爱着、包容着另外一个人。
她把洗好的衣服晾在晾衣架上。
44 司梦家卧室 内 夜
司梦打开床头灯看书。
杜世均翻了个身，嫌灯亮，他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司梦关灯睡觉，她没有睡意，眼睛亮亮地盯着窗外。
窗外有汽车开过去，窗帘上一道光扫过，声音远去了。
司梦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是山羊还是绵羊？咦，那只黑羊哪去了？看见
它了。那只小羊，跳出围栏冲到草原上去了，我被它自由自在的生活迷住了。
45 鲍雪家客卧 内 夜
戴小雨在笔记本电脑上看综艺节目。
下方提示邮箱里有新邮件。
戴小雨打开邮件看，是彭湃写来的。
彭湃的画外音：小雨，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停机，给你在 witter 上留言，你也不回，只能
给你发电子邮件了。你回国已经两个月了，惦记你，我寝食不安。我知道应该给你时间让你
冷静一下。遗嘱一事，是我做错了，我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在生死面前，我本能地做了让
你伤心的事情。好在我还活着，遗嘱就算公正了，也完全可以重新再立，你可以提出你的想
法，咱俩共同商量。
戴小雨删了邮件。
46 司梦家厨房 内 晨
司梦在厨房准备早餐。
47 司梦家孩子的卧室 内 晨
司梦叫大壮起床，怎么叫都叫不醒。
司梦把他拽起来，两只手拉着他的两条胳膊摇晃，直到把他晃醒。
圆圆有起床气，睁开眼睛，看什么都不对。
圆圆：我不要穿这件衣服。
司梦给她换了一件。
圆圆：我要那件粉色带点点的。
司梦：那件衣服昨天晚上洗了，还没干呢。
圆圆：我就要穿那件。
司梦压着心里的火，跟她商量：听妈妈的话，今天就穿这件衣服，星期天妈妈带你跟哥哥去
看电影，看《哪吒传奇》。
圆圆这才从床上下来。
48 司梦家卫生间 内 晨
司梦带圆圆洗脸刷牙梳头。
49 司梦家客厅 内 晨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
大壮：我要吃吐司面包里夹火腿肠和煎鸡蛋，鸡蛋要溏心的。
圆圆：我要吃牛奶泡水果麦片。
杜世均：我老样子，稀粥包子。
司梦一样一样给他们端上饭桌，
司梦坐下跟打仗一样喝了一碗粥。
吃饭的时候，大壮看 ipad，杜世均看手机，圆圆边吃边玩手里的乐高小人。
司梦恼了：杜世均，你能不能起个带头作用？
杜世均立刻把手机扔在一边，顺便把儿子手里的 ipad 也抢过来，放在一边。
司梦：圆圆，你别磨蹭，一会该迟到了。
圆圆吃了两口饭，抬头看着杜世均说：爸爸，我们张老师病了。
杜世均：还有李老师呢。
圆圆：李老师也病了，班上的小朋友们都病了。
杜世均：都病了，我们还去干什么？不去了！
司梦：你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她就等你这句话呢。
杜世均恍然，伸手摸了一下圆圆的脑袋：小丫头，心眼真多。
大壮想起来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回执单说：妈妈，这个周末学校组织我们去郊游，你要
是同意给我签个字。
司梦：让你爸签。
大壮把那张纸放到杜世均面前，杜世均掏出来签字笔签，龙飞凤舞地上自己的名字。
大壮仔细叠好，放进书包里。
司梦：那几道错题改过来没有？
大壮：改过来了。
司梦：叫你爸爸再检查一下。
大壮不情愿地掏出来算数本，
杜世均翻开作业本查阅，他念到：文字算式游戏：
（）拿（）稳（+）-（）上（）下=（）位
（）体。这叫什么题？
大壮：老师说，这叫文字算式游戏。
杜世均：我一时真的反应不过来。
司梦：你以为辅导小学生作业容易啊？
杜世均看题念：（十）拿（九）稳一（七）上（八）下=（三）位（一）体
对应的算式为：109–78=31 我儿子行啊！
司梦：我给他掰开揉碎讲得了半个小时，讲得我口干舌燥，以后这种事你接着。
杜世均息事宁人：好，我接着。
司梦：大壮，圆圆拿书包穿鞋，咱们该走了。
圆圆：我星期一才去呢，今天是星期二。
司梦：星期一到星期五都得去。
圆圆立刻把食指放在嘴边说：嘘！
司梦：你不去幼儿园，就没有办法领你去天安门看升国旗。去动物园人家也会问，小朋友你
去幼儿园了吗？去了？好进去。没去？回去吧。
圆圆一下趴在沙发上：妈妈，我是从哪生出来的？
司梦：妈妈肚子里。
圆圆：我想回去睡觉。
司梦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她又跑回去趴在沙发上。
司梦穿上外套，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门口。
圆圆：妈妈你去哪？
司梦：你不去幼儿园，总得有人去，妈妈去了。
圆圆爬起来，看着她如释重负地点头。
司梦：你送妈妈去吧。
圆圆：外面太热了，让爸爸送你吧！
杜世均差点笑出来。
司梦：妈妈走了就不回来了，你想不想妈妈？
圆圆眼泪汪汪：想。
司梦：托儿所的鹦鹉说，我也想圆圆。
圆圆：是那只黄色的吗？
司梦：是。
圆圆：我给它喂过瓜子，它喜欢我。
司梦：它只看到妈妈，没看到圆圆会伤心的。
圆圆知道躲不过去了，走到门口换鞋。
圆圆：我以后上幼儿园不哭了，一哭腿都热了，可难受呢。
大壮：那是尿裤子了吧？
圆圆：妈妈，哥哥骂我。
司梦：大壮，你赶紧的，就你磨蹭。
圆圆：我不穿这双鞋。
司梦给她拿她要的那双鞋，帮女儿穿在脚上。
她带着两个孩子冲出门去。
杜世均立刻拿起手机，边吃饭边刷里面的新闻。
50 小学校门口 外 晨
司梦领着圆圆把大壮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儿子进了校门。
51 幼儿园教室门口 内 晨
司梦拉着圆圆的手走到幼儿园门口，
圆圆看着妈妈咧着嘴，
司梦把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
圆圆的眼泪没掉下来，她和司梦招手说：“妈妈再见。”
圆圆跟着孩子门一起进了屋。
司梦不放心，扒着门缝看。
52 幼儿园教室 内 晨
圆圆一进门就变成了另一个小孩，她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然后又站起来，
她从对面小朋友面前的盘子里，抄起一块饼干大口吃起来。
53 幼儿园教室门口 内 晨
司梦暗自偷笑：戏精上身啊。
54 地铁站 内 晨
地铁里人头攒动，多为年轻人，他们步履匆匆。
冯希快速追赶刚刚停稳的地铁。
她最后一个挤上去，
地铁里人满为患，车门勉强关上。
地铁徐徐开动。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冯希的脸被车窗玻璃挤变形了。
55 鲍雪家客厅 内 日
鲍雪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手机响，鲍雪接电话：喂。
电话里冯希的声音：我，冯希。马上到 xx 路爱咖啡来，有要事跟你商量。
56 爱咖啡 内 日
鲍雪进爱咖啡，冯希和尤珊珊已经等在那里。
尤珊珊两眼盯着鲍雪，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你长得好看，我喜欢！
鲍雪询问的目光看向冯希：什么情况？
冯希：我的老乡。
尤珊珊起身跟鲍雪握手：我叫尤姗姗。
鲍雪立刻跟她握手寒暄：你好，你好，我叫鲍雪。
尤姗姗：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我有这里的卡。
冯希：这家伙给女人花钱，完全是一副男大款的架势。不过，她对我可没这么大方。
尤姗姗：你这人脑子笨，还爱算细账，这几年真是白跟男博士厮混了。
冯希：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在男人的问题上，比我混得好。
鲍雪哈哈笑，她说：尤珊珊，你的性格我喜欢！
尤姗姗看看冯希，又看看鲍雪说：你们俩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怎么能交上朋友的？
冯希：我跟你也不是一个物种。
尤姗姗笑：对，对，杂交过的水稻，产量多，颗粒饱满。
鲍雪哈哈笑。
服务员端上来咖啡和精致的糕点。
57 鲍雪家胡同口 外 日
刘梁周的汽车停在胡同口。
58 汽车 内 日
刘梁周盯着胡同里鲍雪家门口，拿着手机拨电话。
59 爱咖啡 内 日
鲍雪瞪着眼睛看着尤姗姗：投资？开饭店？我？
尤姗姗：这么惊诧？
手机响了，鲍雪看都没看挂了，顺手调成静音。
60 鲍雪家胡同口 外 日
刘梁周下车，走到鲍雪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半天，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里面传出来慵懒的声音：你怎么又不带钥匙？
门开了，露出来戴小雨睡意未消的脸。
刘梁周的心瞬间停跳了一下，他脑袋犯晕，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
戴小雨认出来他，也有些尴尬：我妹妹不在家。
刘梁周转身要走。
戴小雨眼睛盯着他：有事吗？
刘梁周：上次我跟她约了饭，因为家里跑水没吃成，本想补上她不在家，那以后再说吧。
戴小雨：我给她打个电话。
刘梁周：反正你也得吃饭，要不一起去，到了饭店给她发个位置。你看行吗？
戴小雨：不好吧？
刘梁周：没关系。
戴小雨：那我回去洗个脸。
刘梁周：好，我等你。
门在刘梁周面前关上。
61 爱咖啡 内 日
尤姗姗问：你做演员年薪多少？。
鲍雪：我挣的这点钱，用不上这么厚重的词吧？工资和话剧的演出费，全加起来也就二十来
万吧。拍电视剧的收入不稳定，不能算在内。
尤姗姗：这点钱，还不如去炒股呢。
鲍雪说：两回事，当演员是我从小喜欢职业，上了台，即使一个没有台词的小角色，都叫我
特别兴奋。
尤姗姗：没台词，在台上待着干啥？
鲍雪：女主角就一个，红花还得绿叶衬，绿叶都算大角色，我还演过小草呢。
尤姗姗：你长这么好看，怎么能趴在地上当草呢？听我的，入股吧，做个有资产背景的人。
鲍雪：第一我没钱，第二我没有商业头脑，第三我连自己都管理不了，怎么管理别人，大姐，
你还是别拉着我趟这个浑水了。
尤姗姗一掌拍在桌子上说：我借你三十万做投资。
冯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鲍雪说：我不借钱当老大。
尤姗姗：屁崩的俩钱，还想当老大？无利息、无限期偿还怎么样？
鲍雪问：你为啥非要把我拉进来？
尤姗姗：我喜欢你，是稀有物种间的本能感应。再说了，股东里，总得有一张让我看见喜欢
的脸吧？
鲍雪指着冯希问：有她还不够吗？
尤姗姗摇头：她就是个妇女。
冯希：你不是妇女？
尤姗姗：我是有一颗少女心的成熟女人。
冯希：你那少女心，酸得像青梅成了精。鲍雪，我跟你说，她没事就爱在朋友圈里发酸诗。
什么，我约白桦远行，它却忘了曾经的许诺……
尤姗姗咯咯笑：有个朋友在评论区，给我发了三朵小红花。我问，三朵玫瑰？他回答了三个
字，放、过、诗。
鲍雪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