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洲市这几年发展迅猛,岛上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修建起了靓丽的会展建筑、豪华的别墅群跟游艇码头,犹如白龙腾空的跨海大桥更像是横卧在海面上的紫金梁,车流如梭,温柔的海浪轻抚过每一位过往游客的脸颊。
在渡口乘车过了跨海桥便算进入了内岛,浪屿总院就落座在繁茂的新环路上,毗邻着中山公园,一开窗就能看到成片的榕树群跟竹林,葳蕤茂密,难得在钢铁森林的都市群中享受到一丝禅定般的宁静。
临近黄昏时分,阳光依旧很是浓烈。大片大片的绯红光影,在浪屿医院医务处办公室浮雕提花的窗帘上打了个回旋,屋子里漫起令人头晕的闷热。
然而此时,医务处主任王大治正头疼地断一起公案,因为急诊科的“胭脂虎”欺负哭了新轮转过来的女实习医,小姑娘委屈地跑过来哭诉。这位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泪光莹莹,眼睑下在高档美容院里种植过的眼睫毛,哭起来忽闪忽闪的,就像是袖珍的海芭蕉。
“王主任,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呀,我来咱们院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呢!急诊科的钱大夫,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姑娘对面的办公桌前,医务处主任王大治正在泡茶,他看着四十三四岁的年纪,大背头梳得油光锃亮,身上穿着白衬衫,领带打得挺括整洁,挂在身后衣架上的白大褂被女助理熨帖得没有一丝皱痕。
他泡茶的动作也很是讲究,俨然有序,将茶几上的青瓷茶碗依次打开,拿起烧开的水壶,向茶碗里注入滚烫的热水,然后洗杯,再将第一泡的茶倒出去,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才看向对面的女实习医,慢慢地说道:“这钱方宁脾气是暴躁了些,我一定狠狠批评她,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院的新同事呢?也太不友好了。”
小姑娘低头抹泪,十分委屈:“不就是上班的时候化了妆嘛,她至于说话这么损嘛,还说人家长得……长得像是海鲜,再说了,人家也不知道急诊的重症室里不让化妆呀……”
王大治实在不想在这哄小丫头片子,但奈何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走了集团领导关系进来的,他不看僧面看佛面。王大治看了看表,马上就要到下班的时候,安慰了小姑娘几句就要把人哄走,谁知刚起身,办公室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女实习医打开门,茫然地看了一眼门外的男人,对方脸上带着淡淡的晒斑,手里拎着三盒看上去包装简陋的茶叶。
梅屿时见开门的不是王大治,愣了下,倾过身子朝着里面走了两步,这才看见坐在办公桌上泡茶的正主,牵牵嘴角:“王主任,忙着呢?”
王大治瞧着来者,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川普变脸似的,立马喜笑颜开:“原来是老梅,嗨,这可是稀客,你梅大院长怎么百忙之中,有时间来我这医务处指导工作了?”
王大治将梅屿时请到办公桌前坐下,给他斟了杯茶。梅屿时回头看了眼刚刚关上门走出去的女实习医,这才转过头,颇有含义地笑了笑:“王主任,这不是又到月末了,总院这边下个季度的支援金现在还没有打过来,我们那个海岛分院里是真揭不开锅了,现在门诊用的b超机还是五年前总院淘汰下来的那批,三天坏两次,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王大治听梅屿时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海岛分院这几年不容易,那野山屿医院地方又偏僻,又是个海岛,周边都是渔村,不如咱们浪屿总院,但你也给体谅体谅我不是?”
梅屿时心里清楚,他又要提老生常谈的话题,浪屿医院虽然是三甲,但仍然是医疗集团旗下的,什么都要看业绩,尤其新总裁上任以后,开会都讲什么KPI,说要把浪屿总院运营成新洲市的明星医院,要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梅屿时点头,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我知道您的难处,但我们野山屿医院已经连续五年没有换过医疗器械了,医护人力也远远不足,每次我来总院要人,人事科总是搪塞我说人手不够,现在这经费再卡着我们,这不是要我们关门嘛?”
王大治摇摇头,提起水壶,给梅屿时面前的茶碗注入水,会心一笑,不甚在意地对他说道:“总务科那边拨款本来就非常紧,审批可以说是一关一关地卡着,我一个医务处主任也不好插话。再说了,整个集团旗下的各大分院,就你们野山屿医院是非营利性质的,还连续三年营运赤字,集团资金紧张,要改革,要节源开流,这个节骨眼上你又要加大下个季度的运营资金,我怎么跟上面开这个口?”
梅屿时点头称是,从脚边的袋子里掏出来三盒新买的茶叶,他知道王大治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茶,所以就特意在赵小孃的店里赊了这三盒茶,就是为了给王大治送礼。
“知道王主任您是个爱茶之人,刚好我认识一个卖茶的朋友,就买了几盒新茶想让王主任您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