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屿普通外科的手术室。
今儿一早普外这边就爆发了一场“战争”,一位食道癌手术的患者本来是要转去胸心外科由徐承亲自手术的,结果却被转到了普外这边,理由是徐主任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学术论坛,几乎推掉了所有手术,推不掉的也由其他科室的主任代为处理。
院里面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自从徐承成为全院的行政大主任以后,他就很少亲自进手术室了,可以说是偏离了一位外科医生的日常轨道,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学术跟管理上。
普通外科的主任贾梅被临时叫了回来,她在刷手间刷完手,穿着绿色的短袖刷手服走进了手术室,两位巡回护士帮她穿上手术服。
患者已经在手术台上完成了麻醉剂吸入,进入了麻醉状态。麻醉师看了一眼监护器,汇报观测数据,二助帮着洗手护士完成铺巾。
贾梅看了一眼片子,头也不抬地问了自己带的住院医:“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年轻的住院医立马回答:“病人前期因吞咽食物时有哽咽感入院检查,经过断层扫描跟X线钡餐诊断,确诊为上段食道癌。”
贾梅看向了另一位住院医:“你来说说病人的病史。”
那位住院医是今天一早接到的这位患者的病历,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以为贾梅不会问到自己,此刻被点到名字,顿时面色有些紧张:“患者有中度高血压……平日里口服降压药,控制良好,一年前做过胃穿孔手术……还有……还有……”
贾梅抬头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患者马上就要手术了,主管大夫不熟悉患者的过往病史?”
年轻的住院医急忙解释:“贾老师,我昨天请假了,今天才来,患者转过来的时候我不在,早上我只来得及看一眼病历,还没来得及详细看呢!”
贾梅皱了下眉:“这台手术你不用跟了,我平日里跟你们说过什么,患者上手术台前,作为参与手术的医生必须详细了解病人的全程病历,各项检查指标跟生命体征以及过往病史,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患者负责的?”
住院医还想解释,那边贾梅却直接开始了手术。
距离浪屿医院不远的小巷里,梅屿时一早就来到了小巷里一家叫做1930的咖啡馆,这是他跟妻子贾梅当年定情的地方,今天刚是两人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便约在这里庆祝,他还特意去买了一束妻子喜欢的红玫瑰。
梅屿时把手里的玫瑰花精心地整理好,放在了身旁的椅子上,他坐在咖啡旅馆的天台上,刚好可以看到东海岸繁华的楼群倒映在鹭江里波光粼粼的风景,挺拔的古榕树错落在道路之间。不少小情侣在这里品咖啡吃西餐,看风景。
这里的咖啡旅馆也很有特色,每个房间都设置了单独的主题,有爱琴海岛屿之梦,也有北欧海盗风,甚至是上个世纪夜上海的浪漫主题也有,吸引不少人前来观光驻足。
他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跟妻子在这约会时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刚刚成为住院医,每个月只有800块工资,为了给妻子买礼物,每天都等到晚上六点多,在医院食堂吃完免费晚餐再回家。以前的结婚纪念日,梅屿时都会跟妻子来这里吃一顿饭,可等他调去了海岛上的野山屿分院,二人却再也没有时间聚在一起,每次都是匆匆地见一面就分开。
没多久,贾梅来到了两人约定的地方。她看上去依旧显得那么年轻,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仍然保持得很好,整个人高挑美丽,落落大方,只是脸上没有多少笑脸,留下一种风冷霜寒的印象。
咖啡厅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卡布奇诺香气,远处湲淡的音乐在耳廓旁飘过,给人留下一种慵懒闲适的憩息之感。贾梅一路欣赏着远处的绿荫,阳光下斑斓景致,跟记忆里的印象一点点重合。
她看了眼已经有近一年没见过面的梅屿时,他脸上又多了几块晒斑。两人坐下都没有说话。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孩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应该是新应聘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种青涩,开口问候,稚嫩腼腆的声音掩盖不住磕磕绊绊的节奏。
“请……请问两位,需要点些什么嘛?我们这里新推出了夫妻情侣套餐,今天刚好店内有优惠。”
梅屿时给贾梅倒了杯温水,转头对着女服务说道:“那我们就来一套……”话没说完就被贾梅打断:“不用了,谢谢。”
女服务生知趣地走开,给二人留下单独的谈话空间。
梅屿时之前准备了许多要跟妻子说的话,包括对妻子与女儿的歉意,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梅目光复杂地落在梅屿时身上。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玫瑰花。”
“我们离婚吧。”
听着贾梅说出口的话,梅屿时一怔愣,松了松并不合身的领带,他想给自己倒半杯威士忌,但想了想,下午还要回海岛的分院,必须保持清醒,不禁叹了口气,他之前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一片寂静中贾梅还是先开了口,从包里拿出了离婚协议,放在了梅屿时的面前,开口道:“其实早就应该跟你谈谈的,但你一直忙,没有机会给你。”
梅屿时摇摇头:“贾梅,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嘛?”
贾梅平静地看着他:“我们夫妻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是我的错嘛?”
“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五年前我不应该不跟你商量一下,就去了海岛分院,但我没有办法,野山屿分院需要我,老师也需要我。”梅屿时目光平静,毫不回避地对上贾梅有些冷漠的目光。
“所以我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梅屿时,这几年来你有回过一次家吗?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是怎么一个人带着女儿挺过来的?有几次她发烧,外面下着大雨,我一个人抱着孩子深夜往医院跑,那个时候我多无助?女儿哭着找爸爸的时候,你在哪里呢!”贾梅瞪着他,语气激愤。
梅屿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也有我的难处……”
贾梅被这句话气笑了,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愤然道:“梅屿时,不是只有你有事业,五年前我本可以去国外进修,你知道那次机会对我来说,这辈子可能只有那么一次,可你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跑到了野山屿分院去了,我能怎么办?为了女儿我只能牺牲我自己,可作为父亲,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对这个家又付出了什么?”
贾梅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把离婚协议书推到了梅屿时身前:“夫妻共同财产我们一人一半,女儿的抚养权归我,你签好以后邮寄给我。”
梅屿时看着贾梅离去,没有去追,他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离婚协议书上,深深叹了口气,眼下他本就一团乱麻,野山屿分院面临裁撤危急,而家里这边又火烧屋顶,可谓是进退两难。
浪屿医院主任办公室。徐承听着方志强汇报完魏琛的事,脸上丝毫看不出怒火来,只是手上拿着李博文的举报材料。胸心外科医生魏琛违反浪屿医院的规定,在外面接飞刀,他听着手机里魏琛跟下面县城医院主任的谈话,双方约好了这周去县城医院做一例心脏三尖瓣修复手术。
方志强仍想为魏琛辩解几句,毕竟魏琛可是浪屿胸心外科的好苗子,如果假以时日培养,必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胸心外科专家,他接飞刀也不是为了钱,而是想多做手术磨炼自己的手术技术,可他说了一半的话,却被徐承打断了。
徐承看了一眼方志强,漫不经心地说道:“在咱们这行,天才还少见吗?外科医生最重要的不是会技术,而是要百分百服从领导的决定!哼,年轻人不吃点苦头,就不会知道天高地厚!”
方志强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今年原本给魏琛评定的副高职称,还有进医疗小组的名额?”
徐承想了想,又看向了手里李博文这份举报材料,说道:“我们科室里这个副高职称就换给李博文医生吧,还有医疗小组最后的一个名额,也给他,我很看好他,起码他要比魏琛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