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文正在护士台前看病历本,他用笔将几个要出院的患者划了勾,递回给白倩倩,刚要吩咐几句,管床大夫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把魏琛要求将云佳儿转入EICU并且上人工心肺机的要求告诉了他。
李博文一拧眉头,回答的毫不犹豫:“不用管他,一会儿等那个孩子稳定点,就去跟家属说,让他们赶紧往上级医院转,这边治不了。”
管床大夫没想到李博文回答的这么决绝,那孩子的病情他多少也听说了些,声音出现几分迟疑:“可魏琛要是问起来,我……”
李博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医院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他看看腕表,“一会儿就去通知家属吧,还做什么纤支镜,他姓魏的真以为自己是菩萨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魏琛去了一趟药房,让护士开了药,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如果真的是PCP,这个药的疗效还是较为理想的,虽然有一半的病人会有些药物副反应。等他拿着药到了EICU病房外,却被告知李博文不同意收下云佳儿。
魏琛在走廊上找到了已经从更衣室换完衣服,准备下班的李博文,拦住了他的去路,愤然道:“李大夫,对患者的病情做出诊断跟治疗,是我这个大夫的权利吧,我有权利收下这个患者吧!”
李博文同样义正词严地回应:“虽然你是医生,但你也要尊重家属的决定,另外,你只是急诊的大夫,而我,现在是你的上级主管,我说了,让你告知家属,把这个孩子转去内岛其他医院的呼吸内科,作为急诊的大夫,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魏琛恼了:“李博文,你知道那孩子现在情况有多危险!”
走廊的柔和灯光下,李博文看着气急败坏的魏琛,停下了脚步:“我不想惹麻烦,你也最好给我消停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要不是因为集团要裁撤掉这家设在岛上的非盈利性医院,要不是因为我得罪不起徐主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愿意来着倒霉催的破地方……”
“怪不得你总是升不了职场,就你这幅德行,压根就不配当什么医生。”魏琛被气乐了,也是讽刺地回了句。
“你!”李博文瞪了他一眼,又想到了什么,“你要救那个孩子,无非就是因为三年前那个六岁的白血病男孩!可这事我说了不算,你让家属交了钱,签了字,别说转入EICU病房,就是人工心肺机的管路我也能给你出了,可你能嘛?”
李博文看着沉默下来的魏琛,得意的笑了:“你总是这个样子,做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让我看了心里真恶心,凭什么大家都认为你高我一筹,就因为你长得好,出身好?徐芷晴对你倾慕,徐主任就对你另眼相看!魏琛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做出这么一副舍己为人的模样来?我不想惹麻烦有错吗?我可没有你的后台,没有主任女儿的青睐,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可她还是个孩子!”魏琛忍不住反驳道。
“你这个人怎么就没点记性呢!怎么就学不乖呢!”李博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浪屿胸心外科的时候,徐主任都拒绝为那个神经外胚层肿瘤的孩手术了,可你非给跟他唱反调,还跟梅屿时达成了什么协议,自愿来这破岛上的分院轮值三年,让他帮你做那台手术……也是,如果不是你惹恼了徐主任,胸心外科那个职称晋升的名额也轮不到我。”
李博文看着魏琛近在咫尺的脸,凑近来:“可我现在是主管大夫,那个孩子给转院去呼吸内科,就给按照我说的来,我不想找不痛快,你也别给我找不痛快。”他看着魏琛愤怒的眼神,“怎么,不高兴?想揍我?”
魏琛死死握住自己的拳头,看着李博文近在眼前的脸,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一拳就挥向了李博文的右脸上,可却没有听到李博文的嘶叫声,拳头砸进了一张温热的掌心里,被人死死握住。
魏琛抬起头,灯光下刚好折射出来梅屿时那张严肃的面孔。
钱方宁在走廊上到处找魏琛,就害怕他情绪不稳定搞出什么乱子,直到看到他要挥拳打人,已经来不及去拦,好在梅屿时及时出现,心里这才舒了口气。
梅屿时本来人都到了内岛,跟女儿约定好了一起出去炸鸡薯条,结果还没下船,就给李丫霸的夺命连环Call给叫了回来,等他看过了云佳儿,心里也庆幸自己刚好回来了,要不然怕是真要出大事。
他拦下了魏琛的拳头,忍不住揉了揉发麻的掌心,笑骂道:“臭小子,打人的时候力气还真大!”
“梅老师,云佳儿那孩子她!”
魏琛刚要说话,就被梅屿时打断:“云佳儿的胸片我看过了,两肺白肺,但没有严重的湿啰音,不像是重症肺炎的特征,加上那些化验单细胞计数,高热……我问过了云阿嫲,孩子昨天就不太吃东西,还腹泻,今天就呼吸困难了,的确有可能是感染了PCP,我已经通知检验科那边,给孩子做一个经纤维支气管镜肺活检,做特异性的染色,看看能不能检查出包虫。”
李博文看了眼梅屿时,本不想惹麻烦,但还是多了句:“家属没签字,也没交钱,徐主任问起来……”
“这事就不劳烦李医生你操心了,”梅屿时冲着他笑了笑,“你这不是已经要下班了嘛,请吧。”
李博文暗自嘀咕了句狗咬吕洞宾,扭头就走了,不过人刚走到医院外,恰好就看了徐承急匆匆的往医院这边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徐主任,您怎么这点回来了?”
徐承看了眼正要下班的李博文,“有个紧急的文件落在这边的办公室了,早知道你没走,让你给我带回去好了。”
李博文脸上挤出个笑脸:“嗨,一个文件,你直接给我发个消息,我不就给你带回去了,哪里还劳烦您亲自回来一趟!”说着李博文就把云佳儿的事,还有梅屿时跟魏琛的决定顺便给徐承提了一嘴。
“白血病?高热,呼吸困难?”徐承脚步顿时停下来,扭头看了眼李博文,忍不住怒道,“这么严重,怎么还不转去内岛其他三甲医院的呼吸内科,人要是死在了分院这边,我怎么跟集团领导交代,这梅屿时就是个惹祸精,魏琛这小子也是一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梅屿时示意几人去准备纤支镜,钱方宁见众人已去,向梅屿时开口问道:“云佳儿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爸爸妈妈呢?”
梅屿时平静地说:“这个孩子的确有点特殊,佳儿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现在的,平日里你们也看到了,每天都帮云阿嫲出馄饨摊子,一天要包上千个馄饨皮,孩子很听话,但是命有点苦,五岁那年就查出了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加上家里情况特殊,生活上过得不如意,几次化疗之后就选择了药物维持,没过两年佳佳的妈妈就怀了二胎,父母都住在内岛城里,就把孩子丢给了岛上的云阿嫲一个人照顾……”
钱方宁听得一愣,虽然这话问出来有些残忍:“佳佳的父母,是放弃了嘛?”
见梅屿时点头,钱方宁这才到抽一口凉气,不禁回想起每次吃馄饨的时候,佳佳那孩子抢着干活的勤快样,小心翼翼地看人的脸色,原来是被她爸爸妈妈……可那孩子才不到十岁,她心里该多难受?
魏琛见惯了这种事情,在他还是实习医的时候就见到了:“孩子得了白血病,家长们的选择也不一样,有的会延迟要二胎的计划,把主要经历放在患病的孩子身上,而还有一些,则会选择再生一个。其实跟成人比起来,儿童白血病治疗效果好多了,孩子的生命力比大人强,只要挺过治疗关,之后恢复的会非常好,但很多时候……一些家长放弃得过早了。”
“佳儿就是属于被过早放弃的那一波……所以魏琛你才……”钱方宁扭头看向了魏琛,也知道了为何情绪如此稳定的他,这次一定要救这个孩子,甚至不惜跟李博文动手。
魏琛冲着她点了点头:“佳儿她现在只有我们了,如果连我们这些医生也放弃她,那她……”
梅屿时拍了怕魏琛:“按照咱们医院的规定,我这个副院长可以特批,如果在救治佳佳的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由我承担责任,你们俩敢不敢来?”
钱方宁扬一扬眉:“梅老大,你签字,我就敢来。”
梅屿时沉吟片刻,一笑道:“我签字!”
“那开始准备吧。”魏琛点点头转身离开,“我去盯着纤支镜那边,药我已经拿到了,马上就给孩子注射!”
梅屿时看向了钱方宁,递过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管三阿公要来的,是佳佳父亲的电话,小钱你负责联系佳佳的父亲,一定要他来一趟,纤支镜还好说,后面怕是要真的上人工心肺机了,那玩意就算是一次性的都要五万多……没有徐承的批准,怕是不交钱出不了管路!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佳佳争取时间,等她体内抗生素的药起效。”
钱方宁知道梅屿时什么意思,爽快地应下:“知道了,我负责联系父亲,梅老大你就去负责管路,我可不想去跟姓徐的打交道,我看见他只想跟他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