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欢喜无端变作嗔
时小椴2023-08-14 21:274,867

  魏琛进了家排档,随意地找了个马扎坐下,看样子像是这里的熟客。钱方宁将行李箱放到小凳旁,打量四周的环境,不得不说条件十分简陋,但生意的确火爆,排档内外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来当地旅游的游客。

  “看样子你对这里很熟啊?”

  “这家老板做的菜在当地很有名气,而且我喜欢在这种地方吃饭,很有烟火气。”魏琛帮钱方宁摆正碗碟,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钱方宁拿过来菜谱,随意道:“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我以为你只吃那种高大上的餐厅。”

  魏琛不以为然地笑笑,将点菜的小妹招呼过来:“一份土笋冻,半只盐水鸭,来个炒鱿鱼,两碗米饭,今天这顿还是我请。”

  钱方宁看他熟练地点菜,索性放下了菜单:“看来你真是这里的常客。”

  “只是偶尔来。”魏琛看她愣愣的模样,不禁一笑,“这儿的土笋冻你一定要尝尝,是这家的特色,”

  钱方宁点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不远处老板生意洪亮地吆喝一声,从排档的菜架上摘下半只盐水鸭,手起刀落,铛铛铛,如同隐于闹市的武林高手,刀法犀利,动作利落,没几下树桩做的案板上,半只鸭子已经泾渭分明的装盘,端了上来。

  魏琛夹起唯一的一支鸭腿,放进了钱方宁的碗里:“你尝尝,这里的盐水鸭是老板的拿手绝活,绝对不比内岛上的那家差多少。”

  钱方宁夹起来肥而不腻的鸭腿,小咬了一口,果然是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

  没一会儿老板亲自将剩下的几样菜端了上来。魏琛一一给她介绍:“这儿的炒鱿鱼也是一绝,这鱿鱼花刀是有讲究的,难度就在于炒的火候,时间短了鱿鱼腥而不熟,时间长了,这鱿鱼卷肉质就会变老,还会煳锅,就好比……就好比我们外科做心脏手术,你是主刀,你就应该知道什么时候下刀切开血管的时机是最好的,切多大的刀口才能保证出血量最少!”

  钱方宁出奇地问道:“没想到你对吃的还有这么多讲究?我这个人倒是随便惯了,有的吃就吃,从来不挑口,我父亲去世得早,家里条件不好,高中的时候一周的饭费不过12块钱,每天午饭也就是一桶泡面就解决了,人糙得很,也不讲究。”

  魏琛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黯,随后立马笑起来,将那盘土笋冻端到了她面前:“别的都可以不吃,这儿的土笋冻是一定要尝尝的!”

  钱方宁夹起了盘子里一片类似猪肉冻的东西,放进了嘴里,芥末顿时直冲鼻腔,里面还混杂着腌萝卜,生姜、花生酱、酱油跟甜辣酱的味道。

  她险些哭出来:“这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呛鼻子!”

  魏琛笑了笑:“其实很多人都不敢吃,这土笋冻的主料是当地的海星虫,岛上的人习惯叫沙虫,将这种沙虫熬煮出胶质,冷却后凝结成土笋冻,再配送独特的配料,味道很不错的。”

  “虫子做的!”钱方宁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将眼前的土笋冻都推到了魏琛那边,“不行,我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了虫。”

  魏琛也不勉强,他看向四周,眼里满是回忆:“我高中暑假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最向往的事,就是每天能到这里,啃几只鸭翅,喝一瓶冰镇汽水,跟同学‘话仙’,但自从我上了大学以后,回来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吃,很快就把东西吃了个干净。此时野山屿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老板给两人送了免费的饭后茶。

  “其实从船上就想问你来着。”钱方宁喝了口热茶,“你到底为什么会来野山屿分院?”

  “我来这里的原因就这么让你好奇?”魏琛挑了挑眉,“那你又是因为什么来这里?”

  “我?你先说然后我再说!”

  魏琛摇了摇头,并不想说出自己与梅屿时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才会主动来这里轮值的实情,更何况他被调离总院涉及了主任徐承的故意打压,他不想钱方宁掺合进来,因此受到波及。

  钱方宁一向直来直往,从不与人兜圈子,“人都往高处走,谁会放着总院那种好的前途,跑基层的海岛分院来轮值!我这种是犯了错,被发配过来的,那你呢?又是因为什么?”

  魏琛一笑:“没准我就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呢?不岌岌为名为利,甘愿到基层分院来奉献的呢!”

  钱方宁闪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我不信。”

  魏琛还是不说,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钱方宁沉不住气催促道:“说吧,我保证不会告诉外人,而且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魏琛手握着茶杯,略微思忖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跟人用一台手术做了交易,所以我就来了,没什么其他的原因。”

  钱方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显然不相信他这个蹩脚的理由。她站起来,说了句“吃饱了”,转身拎着箱子就走。魏琛起身,急忙付了账,跟她一起往渔村里走。

  村里这几年托旅游的光,修建得很不错,到处都是一座座曲甍如浪的闽南古厝,只是两人一前一后,居然都停在了同一间叫做“水云间”的民宿楼前。

  楼是典型的古厝,分前落的古厝与后落的旧寨,前落开了几家特色商铺,其中有一间叫善信堂,看模样像是医馆,里面又供奉了不少神仙菩萨,还有间当地手工艺的小店,卖些游客们喜欢的海螺、贝壳、螺号、手镯手串等小工艺品,外加几样小食品。

  后落的旧宅才是水云间民宿客栈,三层楼的客栈都是以清水红砖为主的墙身搭建的,大块的青石料作为了古厝的基础,整间民宿的台阶、墙裙、柱脚跟地面也都是这种普通的料子。不过墙裙柱脚都刻了浮雕,与上部墙面的砖雕相呼应,样式古朴中透着几分精美华丽感。

  这里跟村落里其他客栈并没有什么不同,分为情侣阁楼、家庭套房、标准客房,以及4~6个床位的集体房,一切按青年旅馆的国际标准打造。前落四合院的天井和斜坡顶的祖屋正厅是住客的开放式活动空间,可泡茶、上网、聊天、吃饭……

  钱方宁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她抬头看着长了青苔的屋檐,不少燕子衔泥在这里做了窝,有几窝已经有了雏燕,老板好心地在燕窝下面安了细网,想来是因为屋檐太高,怕雏燕掉下来摔伤。

  她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魏琛,问道:“你也租的这里?”

  魏琛不置可否,转过身朝着客栈大厅走去。老板娘珍美丽正坐在客栈的前台,她是典型的当地闽南族人,个子中等,人显得壮实,皮肤稍显得有些黑,脸上带着几分显得亲切的笑意。

  “这两位就是我们家老肖的同事吧,我这房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快跟我上来瞧瞧。”

  珍美丽拿起钥匙将两人都带向了二楼,在正对着四合院天井的房间停下,打开房门将人带了进去。

  屋子很宽敞,雪白的墙壁,清冷素淡的两客一卧三间房,都是白色的大床,临窗都带着杉木小书桌椅,一盏精致的小台灯,不过找遍房间也没有电视机,对于沉迷电视的旅客来说,这间客栈多少有些离经叛道了,毕竟当代的年轻人大多都以电视娱乐为精神食粮,但却极好地符合了钱方宁的胃口。

  珍美丽请两人坐在沙发上,给两人倒了杯水,简单介绍了下房子里的摆设,说道:“这间屋子本来我跟老肖留给我家大儿子结婚用的,这不孩子大了,管不住了,说什么都不愿意留在岛上,去城里生活了,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家具都是新的,柜子里的被褥也是新的。”

  钱方宁原本还有些怀疑肖正义,但现在却觉得自己错怪人家了,一个月一千出头,能租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当下就冲着珍美丽说道:“房子很不错,我们什么时候签租房合同?”

  珍美丽没想到钱方宁这么好说话,她原先知道跟她合租的是个男人,还生怕她不同意,到口袋里的钱又飞走了,急忙拿出了两份合同,分别递给了两人。

  看着两人在租房合同上签下字,珍美丽打量起来钱方宁,八卦地问道:“方宁,珍姐问问你,还没有男朋友呢吧?”

  钱方宁垂下眼皮:“没谈过,学医的就这一点不好,课业太多,在学校的时候拼了命学,规培的时候更没有时间,一拖就拖到了现在。”钱方宁将签完字的合同递给了珍美丽。

  “那正好!实话告诉你,珍姐这里的优质男房客可不少,而且大多都是单身,就凭你是我家老肖同事的份上,你这事姐包了!”珍美丽拍着胸口大包大揽。

  钱方宁哈哈一乐:“那行,到时候我这后半生可就指望珍姐你了。”

  珍美丽拿出手机收款码,让二人扫了尾款,冲着两人说:“那这三间房你们俩就自己挑,愿意住哪间就住哪间。”说完她冲着钱方宁挤了下眼,凑过来小声说道,“这魏大夫我也听老肖说了,博士呢,三十多岁,单身男性,还长得又高又帅,这老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租姐姐这房子,不错吧!”

  珍美丽一说,魏琛跟钱方宁两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她说完,两人不由自主地扭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们俩合租?”

  珍美丽不以为意地抬起头:“是呀,这不是三间房嘛,你俩一人一间,你们还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多方便。”

  钱方宁听她说得心头发凉,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她还奇怪了,怎么肖正义愿意把这么大的房子便宜租她,合着是这房子太大房费太贵,压根就没有人愿意单独租,合租的人又少。

  钱方宁从沙发上一弹而起,一把拉住了要走的珍美丽,魏琛也是赫然站在了门口。

  钱方宁伸手要去拿珍美丽手里的租房合同,“这房子我不租了,你把钱给我退了吧!”

  珍美丽惊讶地张大嘴巴,刚想翻脸,但想着这两位都是老肖的同事,不能闹得太僵,赶紧拉着钱方宁的手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这怎么突然又不租了呢?”

  魏琛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肖正义跟我谈的时候,没说是合租。”

  珍美丽皱了下眉头:“这肯定是合租呀,不然房租也不能这么便宜啊!再说了,又不是让你们睡一间房,这不是三间房呢吗?一人一间,一人一间。”

  说着珍美丽本着多年租房经纪的经验,以及到手的钱绝对不能吐出来的铁律,把两人都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又塞给两人一杯水。

  她赔着笑打着圆场:“这与其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合租,还不如跟同事合租,多好呀,大家都在一个单位上班,话题还多,做事还方便!”

  做事?她跟魏琛这个臭男人在一起能做什么事!

  钱方宁想都没想,把手里的水杯“咣当”放在茶几上,一脸严肃地冲着珍美丽说道:“让他走!这房子全租下来多少钱,房费我掏!”

  魏琛唇角勾起,笑了笑:“我一起付了三年的,一年一万,总共三万,你是微信转我还是银行卡转账?”

  “三……三万?”钱方宁有些哑火,她上班这几年,还了家里的外债,又在内岛贷款买了那套老破小,剩下的钱都给吴智慧交了疗养院的费用,卡里压根就凑不出三万块了。

  钱方宁冷冷地扭头看着魏琛。珍美丽不敢说话,知趣地把头低下来,反正让她退钱是不可能退的,这房子好不容租出去的。

  钱方宁此时越看魏琛越觉得生厌,自己丢了浪屿医院的工作,多少跟他沾点关系,毕竟徐芷晴是他的绯闻女友,她丢了总院的工作可是全靠他那个好女友所赐,想着语气越发有些不善:“魏大夫,你是不是成心要跟我过不去,你放着浪屿总院好端端的胸心外科副主任医师不当,非跟着我跑海岛上1的野山屿分院来作对?”

  魏琛语气平静:“正常工作调动。”

  “那你就不能换一个地方住?非要跟我住一起?”钱方宁咬着后牙槽问他。

  魏琛想了想,对钱方宁道:“我跟肖大夫签了三年的租房合同,今天过来就是看房付款,房子我很满意,但也许,是钱大夫你不满意这个房子?”

  钱方宁扭过头不去看他:“我对房子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哦!”魏琛点头,“那就是对我这个合租房客不满意。”

  钱方宁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我才是受害者,要不是因为你那胸心外科的绯闻女友,我能被下放到基层的海岛分院来?你还要跟我合租一间房,你说我怎么满意?”

  “那是你跟徐芷晴的恩怨,跟我可没有一点关系。”

  魏琛起身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看了看三间卧室,挑了间最大的,走进去,临了站在门口,看着钱方宁:“这样,如果你退我房租,我随时可以走,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钱大夫!”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钱方宁瞥了眼赔笑的珍美丽,恨恨地不得不说,“我可以同意跟你合租,但是,我有条件!”

  魏琛停住了脚步。

  钱方宁硬着头皮道:“大家在一起合租,总要讲些规矩才好吧!”

  魏琛颔首:“每天早上卫生间我只需要六点到七点这个时段,厨房大家一起共用,我绝对不会带客人回来,也不会公放音乐电影之类的,自己房间的卫生自己负责,客厅我们俩可以轮流打扫,我可以负责一三五七,你只负责二四六就好,还有……”说着魏琛打量了一眼钱方宁,“你洗完澡不能不穿内衣就在客厅里瞎晃悠,毕竟男女有别,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我从来就不会不穿内衣在客厅里晃悠!”钱方宁闷着一口气回答。

  魏琛一听摇了摇头:“不穿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钱方宁一瞪眼:“那还真是谢谢魏大夫了,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很快,魏琛就将这些规矩写在了白纸上,递给了钱方宁:“那就劳烦钱大夫记住这些规矩,不要破坏了规矩。”

  钱方宁内心憋气得快炸毛,一把抓过白纸,转眼就看着魏琛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春水碧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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