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几人便到了一个颇有规模的宅子前,这留香镇破旧萧条,一路上也没见过几家像样的府苑,唯独这宅子看起来富贵些。
白芨下车上前敲了敲门,没一会门内便有人应道:
“来了。”
门开了,是一位衣着富贵的中年人,这人头发已经花白,面容看起来却只有五十左右的样子,一双眼睛极为有神,透着精明和严谨。
瞧见白芨后神色顿时温顺了下来:
“小姐回来了”说完瞧见身后的流城三人疑问道:“这是?”
白芨拉着三人进门,待那人关好门口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伯,你去安排一下住的地方吧,离我住的地方近一些便可。”
何伯闻言也有些惊讶,只是惊喜的表情在看见流城三人后渐渐暗了下去,他年轻时也算走南闯北过,见过不少武林中人,眼下这几个看起来都矜贵的很,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高手。
不由怀疑起这几人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便多问了几句:
“今日多谢几位侠士,不知道几位出自何人门下?”
“哦,不客气,我们是术士,乃是青玄道人的弟子,这位是一个剑客,巨阙门门主的首席弟子。”
流城总觉得这人舌根下似有千百种谎言,随口就来。
虽然不知道巨阙门和青玄道人是什么,这个术士和剑客混在一起又是什么组合,表面上还是奉承的两句,但流城看他的神色知道这人恐怕私下还是要查的。
这时一黑衣男子走近,何伯低头恭谨的道了身老爷,白芨一见也急急的上前走了几步挽着那人胳膊,甜甜叫了声:
“爹爹。”
“不是说近日不要出门吗,怎么又出去这么久。”
“爹爹,放心,对了,我带了些小点心,等会能去看看青姨吗?”
“好,等会让阿伯带你一起,这几位客人是?”
白芨说了流城几人的来历,那男人便也跟着问候了几句,而后轻轻拍了怕白芨的头,转头看向流城三人,话语淡淡的:
“三位既是芨儿的恩人,也是我府上的贵客,不介意的话可以住下,不必拘束。”
他神情平淡,虽说是这镇上唯一的知府,却有些读书人的清高,只是不知是在这浮世红尘中经历了什么样的灾难,眉头微微皱着,似是这天下间再也没有可以令他开怀展眉的事了。
流城三人自然点头称好,白暮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白芨好好招待,便让他们先去休息。
敬花溪往前走了好一会才好奇感叹:“你爹爹好年轻哦!”
白芨笑笑:“是吗。”
敬花溪点头:“真的啊,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一样,不过我们突然来他会不会不开心啊。”
白芨道:“你们别多想,不是因为你们。”她顿了顿又道:“爹爹是因为娘亲,他们非常相爱,可娘亲因病去世了,爹爹此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敬花溪眨眨眼看向不远处的白暮,那人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敬花溪心想,真可怜。
这宅子是个三进四合院,并非多么雕梁画栋,却胜在雅致,客房在二进院,几人坐下,白芨屏退了端茶送水的下人后,余霜才道:
“现下可以说说到底什么事了。”
白芨坐下斟酌了片刻才道:
“前些日子镇上来了一位和尚。”
“和尚?”余霜显然是好奇极了:“说说,什么和尚。”
白芨道:“嗯,他叫慧及,是个行路僧。“
“慧及?”
“您知道?”
余霜点点头:“天生佛骨。”
”是的,他的名气很大,去过很多地方,大家都很信服他,所以他刚来我们这里的时候,没有人想太多,镇子上的人都很欢迎他,他便在这边一所废弃的寺庙安脚,镇上的人也会去他那里寻求帮助,我前些天也是因为听说的这件事,便打算去庙宇看看,我去的时候他就坐在庙堂的地上,看起来很……”
敬花溪:“可怕!”
白芨摇摇头,想着那和尚低头浅笑的样子犹豫道:“应该说特别有魅力,他只是看我一眼,我就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似乎什么烦恼都不在重要。”
“然后呢?”
白芨想到那件事还是有些后怕:“之后他就杀了很多人,每一天都会有人……”
“你不是说他是个和尚。”
“是。”
余霜打趣了一句:“现在和尚都能杀生了?然后呢?他没有被抓起来?”
“没有。”白芨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说是揭了告示开的时候我有些惊讶吗?”
“为什么?”
白芨有些惊恐的睁大眼:“因为这张告示已经贴了一个月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揭过告示,因为不管我们贴了多少次,第二天告示都会消失,渐渐的就没有人敢贴了,而且你们是这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到这里的人。”
“嗯?”余霜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什么?”
白芨摇头:“因为那个和尚。”
“自那天之后,每一天,镇上就会有一个人全身鲜血流尽而死。”
“不可以离开吗?”
“没有人能离开,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镇子上的人只要走到镇口就会昏迷,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在哪?”
“就在南边的一座庙里。”
余霜顿了顿问道:“那你想我们怎么做?把他赶出去?还是杀了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白芨眼眸微颤,明明看起来那么柔软的人,说起这句话时却异常坚定。
“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们镇上的人吗?”
白芨闻言急声道:“不知道。”
她看起来不怎么会撒谎,余光看见流城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低下眼睛,半响才道:
“其实……我有一点怀疑。”
“嗯?”
“我也不确定,但是我怀疑或许和我娘的死有关。”
“嗯?这和你娘有什么关系?”
白芨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事有些年头了,是我娘还在的时候发生的事,大概已有六年,我记得那是个秋末,我娘身体不好,没到换季便会生病,那段时间她也总是说夜里睡不安眠,老说听见有人在哭,爹爹给她请了大夫,每日夜里都侯在她的身边也不行。
后来有一天夜里我突然高烧不止,一个劲的哭,大夫走后我娘不放心我便守在我身边照顾,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或者是被什么吓到了,第二天她就突然闭门不出,一个劲的哭。
那段时间爹爹整天守着她公务都耽误了,也喝了许多药,可是没用,有一天她突然打开了房门来到我的房间。”白芨顿了顿,似乎沉浸在了久远的回忆里,半响才暗哑道:“当时我午睡醒来,发现她就站在床头看着我,我记得那个眼神,她恨我,恨不得杀了我,那绝对不是我娘。”
余霜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为什么?”
白芨道:“我和我娘感情很好,小的时候我娘怕奶娘照顾不好我,一切都是她自己亲自动手,而且我娘她这个人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性格很温柔,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她发过一次火,更没有打骂过我一次。”
“所以你怀疑那个人不是你娘?”
“对,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有什么附身在我娘的身体里,或者那个人压根不是我娘,而是什么妖怪变的。”
流城没吱声,虽说话本上很多这样的故事,但附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附身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如果你附身的人比你弱小,那么他的身体可能压根承受不住你的力量,刚附身没一会人就死了,如果你附身的人比你弱,那么有可能你压根没办法掌控这具身体,甚至反而被他掌控。
还有一些书上总说妖可幻化成美人勾人心魄,其实不然,妖怪化形都脱不了本体的根源,比如狐是身段妖娆面容妩媚,比如狼多是高大威猛气质凌厉,比如蜘蛛大多形容丑陋个子矮小,而若是个胖子那不是猪妖也是个贪吃的东西,如果本体受了伤化形也会存于形上,所谓万物始源,不过这个道理。
当然一些大妖除外,有些妖怪不止可以更换外貌形态,甚至可以改变他人命格。
只是一般情况,那些寿命超脱天地的大妖是很少会与人类产生纠纷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就走了,第三天的时候我爹爹发现她割腕自杀了,那时候我还太小,没想那么多,可是我一直不认为她会舍得抛下我和爹爹,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阴谋。”
“然后呢?你为什么觉得那个慧及和你娘的事联系上了?”
“因为那日我去庙里的时候,他动手之前看着佛像缓缓说了一句,六年了。”
“就凭这个?”属实有些牵强。
白芨瞪大眼睛急声道:“可是太巧了不是吗?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娘亲为什么会自杀?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对了……”白芨看了看余霜:“您是术士吗?”
余霜点点头:“是。”
白芨道:“如果那个和尚是妖的话,你能分辨吗?”
余霜点点头:“应该是可以的,不过猜来猜去,明日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等白芨走后,余霜摸着下巴问道:
“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