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息怒,且听奴才把话说完“不成想那人倒是不畏惧色,又换作毕恭毕敬的样子回道,”奴才是三王府的人,但此时来找皇爷却不能招摇,有件事要转告皇爷,雪翎主子两个时辰前在王宫里被刺伤了”
果然不出所料,听到这话,段煜樽却刹那间有些乱了方寸,忙走下正位台阶,来到他面前急着追问道,“那她可否有危险,伤得重不重?”
“皇爷放心,危险倒也没有,但至于接下来会不会严重,还要看皇爷如何去做了”那下人话里有话,直叫段煜樽听得也不解其意,正要再度问他,却听他紧接着又说道,“奴才也不便停留太久,皇爷既然对雪翎主子倍加关心,那就请您去见三王爷,雪翎主子特地嘱托了一件事,非要您亲自出面不可”说罢,就慢慢走过去,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段煜樽听了不禁皱眉,却立即回应道,“好了,此事不传六耳,你只管回去叫她耐心等候既是”
见那人走后,段煜樽马上出门,吩咐属下备好马匹,临走时却又心神不舍,回头望着晖儿的居所方向,心说道,“皇妹,你即将远行,但皇兄却连不能相送,但愿你一路安好,早些平安返回,不要叫我时刻悬着心放不下”
在这条遍布着泥泞和坎坷交织,没有余地后退的路上,充斥了太多的变迁,斗转星移多少春秋,等到走完每一段流年山河,再回首时,早已不复从前
当这样一个人,在出现时并不感到多么重要,但就是这般有意,或者无心的潜移默化当中,慢慢成为了心里不可或缺的人,所带来的淡淡温暖,或许并不比一杯热茶握在手更为显著,但如果失去了,整个心立刻变得荒芜,想要挽回,却也无能为力
昨夜回到茉园后,看着乐儿依然昏昏沉沉的睡着,我也深感疲惫,躺进床榻,轻轻将她揽住,依偎进怀中,不由得想起晴雪泪如决堤一般对我说的话,那些隐藏了太久的秘密,事到如今,究竟还值不值得去介怀,而晖儿即将南下,为何走的坚决执意,不容缓和,想到这些,难免心思沉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一夜的梦魇,反复不断,心中痛楚不堪,待到惊醒时,突然睁开双眼,习惯似的伸手去握乐儿,却惊讶的发现枕畔空荡荡的,不知何时,她竟悄然无声的出去了,想到她身子尚未恢复,直叫我慌忙起身,不顾的去多想,夺门而出,跨上马朝着园子外四处找去
“乐儿,你在哪里,听到了吗?”顺着山涧小径一路追去,口中不停的唤着她,好在没走多远,就望见前面那个熟悉的素白色身影默默站在那里,看到她掩饰不住的憔悴,我迎上去,翻山下马后,走到她面前,却见她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就连看到我来了,也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是哀哀的回头望着,自言自语的小声念着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乐儿,没事了,听话,先跟我回去”我在旁安慰着,扶住她抱上马背,怜惜不已的抚过她耳边几缕发丝,挥手扬鞭,陪她一道往回走去,却听她背靠在我怀里,抑制不住的喃喃自语道,“当时我走到这条路上,不知道怎么了,就忽然觉得难受,可是,欧阳,你告诉我,怎么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听到她这话,也勾起了我心里的疑虑,但眼下只能让她静心调养好身子要紧,也只好轻声的回道,“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胡思乱想”就这样哄劝着回道茉园,照看她服下药后又睡了,我抬脚来到门外,唤来几个平日里得以信任的下人,对他们吩咐道,“去查清前几天来的那个陌生女子是何人,若找到了,即刻带她来见我”
“是,少主”他们接了指令,就悉数退下,而我却站在原地,脑海中思绪翻涌不止,只剩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如坠雾里,正如乐儿所说的,到底是何原因,竟叫我们的孩子无缘无故就没的蹊跷,但若此时问她,却又让她回忆一遍那段心痛,不如等到她完全好了再作打算
谁也说不清,离开一个地方,或是一个人,原本拥有的这些过往,还会不会属于自己,从鹤鸣府邸启程后,晖儿一行人就踏上了去往襄阳的路,但在这一天的昼夜更替当中,她却单独坐在马车里,难以自控的想起从前,一幕幕片段闪过眼前,从初次相遇,已是记不得隔了多少年,直到后来在金国重逢,当她亲口说出看出了我的身份,那一刹那的对望中,彼此目光交错,任凭思绪起伏,溢满心间
直到两两心动,却要勉强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去拒绝,此时此刻的她不由得暗自思量,究竟是对过去的这份情意割舍不下,还是当真对我赋予了真心,直到现在都不可自拔,想到此处,只要摇头叹息道,“欧阳克,莫非从我故意对你冷漠开始,就注定了往后心里会被你时时牵绊,同样的许诺,如今你已给了别的女子,可我却还是无法舍弃,置若罔闻”
行至半途,忽听属下来报,说是已经出了金国边境,前面不远处有一所驿馆,晖儿听罢,又探身出去,叫他带着人马暂时停歇,不消一会儿工夫,待进了驿站大门,由随行的婢女陪同她正要走进去,却在一晃眼的瞬间,瞧见了门中零星稀疏的几株梅树,一时间停下脚步,缓缓走到树下,抬眼望着早已凋敝的枝蔓,深深的舒了一口气,逗留片刻后,又转身走进房中
飞雪季节已过,虽然还会复回,但去年的寒梅又有谁会感怀珍惜,像是一缕似有还无的余恨,夹杂着尚未褪尽的流香,飘散萦绕在满园之中,望着窗外那孤零零的树枝被夕阳映照的如此落寞,晖儿将桌案边摆放的笔墨研开,在平铺的藤白宣纸上提笔写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欲将起身离去,却奈何心中落下影影绰绰,挥之不去,好似行走在荒漠中,迷失了来时的路,只好过眼抛却
但没人能够料想到,与此同时,牛家村的那个破落的院子外,完颜康和穆念慈背上行囊,沿着另一条路,赶去了前往襄阳的路
“康哥,这次我们去跟郭大哥和蓉儿会合,就一起留下,不要再跟他们分开了好吗?”走到半路,穆念慈又像是不放心一样,小心翼翼的问着,听了她的话,完颜康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宽慰似的说道,“念慈,你不必担心,既然我决定跟你一起去,就不打算再回来了”说罢,转头看向她,又拉起她的双手,笃定一般的说道,“要相信我,如今你已是我的人了,从此以后我会对你不离不弃,只要你不再怀疑我的心意”
“怎么会,康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穆念慈听后也感动不已,连连点头应着,攀上一座山顶,遥望南边,而完颜康心里却是另有打算,只不过这件事若不败露,恐怕对她的谎言也不会被拆穿罢了
大金王宫门外,见段煜樽策马而来,两侧守卫都悉数上前行礼见驾,看到临时安置了这么多人,使得他心中愈发明白雪翎之前特地叫人去通报的原因,于是对为首的一个问道,“宫中发生什么事了?”
“回皇爷,紫怡郡主犯下大罪,三王爷正要将她传召去”听那侍卫回着,段煜樽也没再逗留,迈开步子走进了正堂大殿,果然,一进去就看到三王爷正襟危坐在主位上,见他前来,不禁好奇的问了声,“怎么,段皇爷突然到访,室友何事吗?”
见他缓缓走到面前,不失礼数的回道,“段某听闻近来宫中琐事烦扰,所以来此看看可否能替王爷排忧解难”听他说着,瞧那完颜洪熙仍是愁眉不展,又继续直言不讳的讲道,“在下也不隐瞒,听说大汗生前宠溺有加的那位郡主好像犯了错,王爷正要给与惩处,段某自是不该妄加言论,但见王爷正处在多事之秋,不妨听在下一劝”
“有话请讲,不必这般过谦”话说到这里,完颜洪熙也点头示意,见他并不介意,段煜樽又开口说道,“依在下浅见,王爷欲要继承大位也是指日可待,只不过在这之前出了些微不足道的意外而已,何必再多节外生枝,以免遭人闲论,倘若那郡主当真罪无可恕,或者留着她会成为绊脚石,那倒不如王爷给个恩赐,毕竟她是大汗认下的女儿,赏她一个体面,让她出宫自尽,而王爷这边也好置身事外,岂非两全其美”
话音落下,就见完颜洪熙紧皱的眉头有所舒展,踱步思索了片刻后,忽而大笑道,“此言极是,本王就照你说的办好了”说完又笑着看向他,语气转为平常那样,笑着说道,“看来皇爷这次进宫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听说了这件事,想必也担心雪翎的伤势,那本王就不强留了,她在偏殿休养,你去瞧瞧吧”
“多谢王爷”几句简单的言语就将雪翎的嘱托做了个了结,段煜樽忙道了谢转身告辞,匆匆前往偏殿,两旁婢女见了他,也都悉数退下,推门进去后,正看到雪翎躺在卧榻上,神情憔悴,一时间让段煜樽心疼不已,忙坐到一边,俯身低头,轻声对她问道,“怎样了,伤口还疼吗?”
“我还好”雪翎想要起身却被他扶着躺了回去,但看着眼前的他对自己牵挂至极,又忙询问道,“煜哥,你不用替我担忧,只是,你可曾见了父王,紫怡那边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