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不止一次的想到过,自从踏上这条荆棘遍布,血腥漫天的道路,唯一念着终有一天,不再被缠绕和摆布,沿途回想起那时的初纯挚爱,觉得最好不过两人相伴,可终究还是逃不过天命弄人,注定了空落遗憾,从此,再无笑颜如伊,并肩共赏夕阳映染,琥珀飞霞
至于后来,我也有过决心将真情付与的人,而那人,却终是辜负了这份期待,晖儿,你还是与我渐行渐远,此刻的我,已有些身不由己,固执异常,非要让这个多年以后才得知的真相,由我亲手做个了断
自从来到回澜山谷的那一刻起,静鸢就无时无刻不对我加以怨言,可我却丝毫没有为此而气恼,反而更是认为她所说不错,无论如何,若没有我,没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因果,曦谣也不会在正值芳华之年,枉然送了卿卿性命,也同时断送了我和她之间,那些愈见深切的情愫
见乐儿陪在她身边,加以劝慰,我慢慢起身,走出了那间药舍,站在房门外的屋檐下,望着四周遍植的桃树,这个时节,本是繁华落尽,不想在这里,竟会如同初春,满树尽是粉盈盈的花瓣点缀,冷风袭来,偶有花瓣如雨飞落,也恰似我现在的心境,流花逝去,带走的,是久久不得释怀的心结
正当我沉湎其中,无法抹去心间浓郁的悲戚之时,忽然听得远远的,竟有马蹄飞溅的声音,想这山谷幽静,平日里应该鲜少有人踏足,这时会是何人前来
“是他来了吗?”就在我疑惑之时,身后传来了静鸢的声音,她和乐儿一起走了出来,直对我问着,而目光却眺望向马蹄声渐渐离近的地方
“你所说的他是指谁?”听到她的话,我不免更为起疑,忙回问着,话音才落,她警惕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乐儿,很是突然的对我们急着说道,“你带她先去后面的房中躲躲,不要让人发现了”
“可是•••”本来我还想追问,却见乐儿走到身边,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袖,小声说道,“欧阳,你就先听她的话,要是真的遇见了不该碰面的人,不是给静鸢惹来麻烦吗”
没想到乐儿也这样说,如此看来,也只得暂时避一避,我听罢,只好点了点头,一手习惯性的拉着她,转身朝着那件屋子走去
才刚进去不久,就见来人已经到了,悄然站在门边,透过门缝,隐约可见为首的人下了马,就直接走到静鸢面前,可看起来好像她并不愿与他相见,这倒是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看清了这个人的容貌,虽然换了常服,可却能清晰的看出,竟是大宋的皇帝,不成想才说到他,这就已是来了
虽然听得不真切,可还是能够模糊的瞧见,静鸢的神情黯然,背过身去,不与他对面相视,只是眉头微蹙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消一时三刻,已看到他脸上藏不住的失落,却突然听清了他的一句话,“若你还是不肯与朕回宫,接掌后位,那朕也不会勉强,只等将来你想通了,再亲自来迎你回去,只是朕做了此番决定,确实对不住你了”
“那你就等吧”静鸢却回过头去,直盯着他,扬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而那笑却是冷的叫人寒彻心底,继而又说道,“烦请皇上公正严明,千万别因为我而徇私,爹爹这些年来是功是过,都与我再无相关,我自是守着这片清净地,只是不愿被人打扰罢了”
“好,既然你仍旧心意如从前,朕可以继续等下去,只盼有朝一日,能使你真正心甘情愿的到朕身边来,也不枉你我自小青梅竹马,互相伴着的情分”
好在他没有多留,望着他由侍卫在侧,护着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静鸢口中暗自念叨着,“你到底是忘不了我,还是撇不下曾经一同经历的时光,你决意除掉我爹,却要将我捧上正位,这又是何故”
原来心中放不下一个人,即使不能守在身旁,可总会毫无原因,就是这样的惦念,做不到了无牵挂,也绝不会停息,一旦动了心,又岂是说止就止得住,可我却不明白,人之常情,换做晖儿,她怎么就会不为之动容,虽然我仍是确信,当时她待我的心意,不是虚情假意,若是这样,那就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一次,我却没多余的心思感叹儿女情长,眼下,最为迫切的,是追寻出了曦谣的死因,静鸢亲口说出,那么此事决逃不过与韩侂胄的牵扯,就算曦谣是他亲生的女儿,为了谋一己之私,竟狠心看着自己的女儿为此丧命,正如我曾多次料定,必要时,非得将他亲手解决
待他走远了,我和乐儿一道从门里走出来,见静鸢默不作声,也不再多说,可心里已拿定主意,接下来,是要动手的时候了,与其费心哀痛那一缕寻不回的流香,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一切结束
探不到有关我的下落,晖儿几乎是这些人里唯一沉得住气的,接连数日,安静的待在那所小院子里,名为养伤,实则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完颜康倒是殷勤不减,隔天就会跑来悄悄,每次就算说不上几句话,也乐得奔波一趟,上下瞒着,至今鹤鸣府邸那边也当是晖儿被留在赵王府小住,或与郡主一见投缘,盛情难却,所以暂时不会回去
可这段时间以来,从完颜康口中听出了一些话音,自我前往东海之日起,他虽说要闭关炼毒,近来也颇为急迫,连续几次向完颜洪烈催促,要他一定寻来我的音信,其实在他心里最为惦记的,也不过是那本旷世秘籍罢了
得知这一切,晖儿反复思量着,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推却了完颜康南下渭阳的邀请,转而收拾打点行囊,独自一人,只留下简短一封书信,就匆匆上路,她是要回大理,而此次返回,更是为了一件事,既是弃卒保车,只是她这番盘算,成败与否,就看往后的变数了
再次踏进这间院子,完颜康仍是兴冲冲的进门就高喊着,可却无人回应,推门进屋,只见没了晖儿的踪影,跟随在旁的协彬看了,低声提醒道,“小王爷,难道段姑娘先行回了府,不如奴才陪您去看看,也好•••”
正听他说着,低头的一瞬间,完颜康看见了桌上放着的那封信,打开来看,果真是晖儿的笔迹,上面只有几句,看完后,很是无奈的抬手示意道,“不必了,她去哪都好,小王料定,她迟早会回来”说到这里,又转头似笑非笑的言语到,“别忘了,她还身负大理与我大金交好的重任,在没有结果之前,怎会轻易放弃,何况将来,小王想要的人,定会得到,别说她是段氏皇裔,就算是个仙子,小王也志在必得,倒不如先由她去,到头来还不是要依仗我父王在大汗面前的美言”
“小王爷说的是,奴才想的肤浅,还是您思虑深远”听到他的话,协彬连连附和,而完颜康的嘴边,已是漾起掩饰不住的讪笑
暮色映照,入夜时分,染透了整个回澜山谷的每一寸,站在窗下,看着静鸢和乐儿的房中熄灭了烛火,看来她们已经睡下了,我走出来,仰头望了望高挂夜空的那轮皎月,依然清辉如昨,可心境,却已纷乱的彻底
无需告别,更用不着将我的筹谋说出口,只要我走了,静鸢一定会照顾好乐儿,对于她,我还算放心些,从乐儿的话里听的出,大概曾受到过静鸢的相助,这个不屑于眼看韩侂胄仗势谋逆的女子,早就选择了避而远之,如今又对我坦言了那些陈年往事,这一回,是非因果,我只想一并承担,独自去了结
踏着夜色,我不再耽搁,满心的急迫,这些怨愤已经积郁了太久,是该到了一举迸发的时候了,又要回到那个令我厌恶至极的地方,在这几近八个年头的时光里,迫不得已而来,身不由己而去,居然会有一天再回,周而复始,终归回到了最初,莫非这就是命里注定
只用了一个昼夜,我已站在了他的面前,丞相府,纵横十数年,曾是多么的尊贵无比,可现而今,竟落魄到无人值守的境地,稍有些能耐,便可来往自如,甚至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来,走无人上前询查
他果然像是丧家之犬,默默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也不抬,过了好半天,才哑着嗓音问了句,“想不到会是睿王爷大驾登门,老夫久候了,即已刺死,你又为何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听他这字字夹刺,我倒是不觉得气恼,反而平静了不少,打量着这座尽显破败的厅堂,不急不慢的说道,“想来你也算的上权倾朝野,何必让自己一步一步走入绝境,当真是可惜了”
“你也配教训老夫,姓欧阳的,老夫跟你暗着斗了这几年,早就看出你绝非常人,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大宋关起门来锁住的一头困兽,扔出去喘口气,将来再拎回来宰了也说不准,何须在此惺惺作态”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可我却不急,只等他拍着桌案说个痛快,这才接着讲到,“先前听闻堂堂的韩丞相竟被刺死,真叫在下大为意外,只是我所说的可惜,也不全然如你想的那样,韩侂胄,若我不将你亲手杀了,又怎么对得起曦谣的在天之灵!”话说到此处,渐渐起了怒意,我直盯向他,目光中已是透出藏不住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