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我•••”不等她说完,我已打开房门,循声追出了门外,看我匆忙的来去,晴雪扶着桌角,低下头,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滑落,悄声念着,“少主,雪儿把这些心事藏了那么久,若不是情非得已,又怎会愿意亲口承认过去的陈年旧事,在我心里除了你的安危,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就算你听了以后会对我怪罪,雪儿也认了”
如同覆盖在迷雾中的往昔,不会随着时光的消逝而被抹去,不着痕迹,有朝一日当深深掩埋的原因被揭穿,将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无从知晓,却又只能踏着荆棘坚持走下去,所有挣扎到最后无非是迷失了本心,或忘记,或刻骨铭心
而就在宋金边界的牛家村,那所破旧的小屋中,争执不休的说话声划破了黑夜的谧静,穆念慈两眼惊恐的样子,一再的摇头说道,“不,康哥,我不能听你的话,这么做的话是会遭报应的”
“报应?”此刻,完颜康却是对这个字眼嗤之以鼻,眼中全是愤恨,捏紧了拳头对她说道,“倘若真有报应,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我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而他欧阳克却逍遥自在,甚至自贬身份跟他那个不知好歹的婢女有染,还让她怀了孽种,当时他如何对我的,你亲眼所见,难道还用得着我多说吗”
“可这是他的事,与我们有何相关,康哥,你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再跟那些金人搅合到一起了,即使我们不能手刃仇人,但也犯不上去招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横生枝节,算我求你了,可以吗”穆念慈倒是试图劝阻,却被他甩开了手,斜眼紧盯着她,嗤笑一声说道
“不招惹他,那就要我一辈子忍气吞声不成!”说完,看着穆念慈在旁忧心忡忡的脸色,却又故作晓以大义的对她讲道,“念慈,我的心意你还是不了解,其实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出面,去说服那个叫宋乐儿的女子,借她的口转告欧阳克,完颜洪烈手下最为得力的人就是他,只要他不再效命,我们还是有可能伺机报仇的,我爹娘的大仇未报,你想就此罢休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康哥,我不想伤及无辜,那个乐儿过去也算对我有些照顾,我怕到时见了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听到穆念慈还是瞻前顾后,完颜康也只好转而安抚着拉起她的手说道,“你尽管放心按照我的话去做好了,念慈,现如今我也只有你可以信任,不要再顾虑了好吗”
听着他口口声声的哄劝,穆念慈也渐渐不再执拗,屋内一盏微弱的油灯摇曳着零星火光,而相拥的两个人却是各自怀揣心事,不得平静
晨曦冉冉,偶尔伴着微风拂动窗棂帷幔,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香气息,循着门前一缕桃树嫣然绽放,好似带不走一丝忧伤怅然,曾经历过的岁月中,唯有静静的等待白驹过隙,让所有心绪转化为淡泊 在这透过暖阳的时候,从睡梦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床榻边端坐着的人影,雪翎心头一惊,慌忙支撑着坐起身来,眉目间却隐着莫名的忧愁,见了他,就开口问道,“你跟我说实话,那日派人在半途中行刺段姑娘的,是不是我父王所为?”
谁知听了她的话,段煜樽却浅笑着将她身子扶正,宽慰似的说道,“听闻昨夜你回府后就卧榻不起,怕是跟我一同站在门外许久,染了风寒,别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好生养着就是了”
可越是这样说,在雪翎听来就越是疑虑担忧,忽然一手拉住他的衣袖,竟脱口而出的说道,“煜哥,等这些事都过去了,你就带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边说着又忍不住轻声叹道,“我不愿再被当做棋子摆布,即使那个人是我的父王,若将来他对你出尔反尔,那我们•••”
“傻丫头”听到这些话,段煜樽却笑着抬起手来抚了抚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而后说道,“你我之间自有打算,现在你要听话一些,安心休息,其他的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看着雪翎慢慢躺下,再次沉睡过去,段煜樽悄然起身,踱步到门口,又不禁回头望去,美人卧榻,却是思虑万千不得安枕,叫他心里怎能平静下来,房门前值守的侍卫来报,说是三王爷有急事匆匆入宫,听到这话,只是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又唤来一名亲信,低声嘱咐道,“再去打探晖儿的下落,无论如何,今夜子时之前定要回来答复”
“是,皇爷”那侍从接了指令,转身疾步如飞的奔了出去,看他走远,段煜樽却久久驻足在石阶上,心中念道,“这一次,绝不可以行差踏错,晖儿的安危,还有,•••雪翎”
踏着荆棘的路,纵使有着多少痛心刺骨,也只有忍耐,若从开始就可以得知结果如何,又怎会看到太多的惋惜,纠纠缠缠几时休,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大金王宫内,却出现另一番情境,偏殿的一间闺阁之中,只见有下人前来禀报,见到紫怡,就躬身行礼,随后说道,“三王爷吩咐,近来宫中不太平,命奴才们将郡主看护好,以免遭到不必要的牵连,还望郡主谅解王爷一片苦心”
“苦心?”听完他的话,紫怡却嗤笑一声,直说道,“王兄是吩咐了你们来盯紧我,将我软禁起来吧?”
“郡主息怒,小的们也是遵命行事”那下人直截了当的回着,紫怡听了正欲怒斥,却被身边那名自幼照看她的老妇人使了个眼色,叫他退下后,才对紫怡说道,“眼下确实不如回避的好,郡主亲手放火烧了大殿,若是让人知道了,就算再怎么推脱也是百口莫辩,到时惹出事端来的话,叫老奴如何对九泉之下的大汗交代”
听到这里,紫怡的神色才渐渐有所缓和,独自说道,“既是这样,也只好暂且受人摆布了”
而她却尚且不知,宫墙城外,一袭俊秀的身影在那里不住的踌躇徘徊,惴惴不安的琢磨着,“紫怡,此时的你还好吗,有没有听了我的嘱咐,已经挑明要自贬出宫的心意,可知在外面还有岳某翘首以盼的等待吗”
一堵高墙,阻断了两处相思,看不尽一世的繁华即将落幕,万仞山巅守候着心中牵挂的人再度踏烟波月色而来,亦如这天际翱翔的燕雀,时节变迁,注定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落英纷纷飞如雨,赵王府里的别院当中,晴雪默不作声,站在一株桃树下,手捻着枝蔓,幽幽叹道,“终究是要面对了,又能拖延到几时,只是,少主他好似并不在意,我该怎样对他讲出实情,而这现实,对于他来说,会不会有些残忍”
正当思绪连连,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去,见我迎面走来,急忙欠身行礼,来到我面前,翕动着嘴角欲言又止,见她这样,我却先行问道,“这段时日见你心绪不宁,雪儿,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少主,我,没有•••”听她语无伦次的应着,却又突然抬头望着我问道,“对了,乐儿如今搬出去住,有没有不习惯,若等孩子生下来后,少主是要再接她回来吗?”
听她说着,我将手中的墨扇展开,轻摇在身前,却也思量了片刻,过后对她回道,“我的心思你最是了解,依我看来,倒不如等一切解决以后,直接将她和孩子带回白驼山去,也好护她周全,就不必再卷进这场纷争了”说罢,又看看她在旁颦蹙细眉的样子,于是对她问道,“你觉得可好?”
“嗯”没想到她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像方才那样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少主,等您下次从乐儿那边回来,雪儿想寻个机会,私下跟您说些话”
听到这些话我却笑了,几步走到离她更近的位置,微微低头对她说道,“前一阵子琐事缠身,冷落了你,想必心中怨我了”说着又抚上她的发髻,轻撩起一缕发丝说道,“待到安定下来后,我答应你,早些回白驼山去”
“不,少主,雪儿不是这个意思”见她急着解释,我却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周围片片花瓣飞落草丛间,铺起一层浅粉盈盈,依偎在我肩上,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感觉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彼此并不需要过多言语
记不清一起走过了多少个春去秋来,岁月数载,如水般流逝,只有晴雪陪伴在我身边的时间最为长久,其间跌宕起伏,步步为营,正因有了她,才让我心底掩藏着的几许躁动转为平静
城郊,一个偏僻的院落前,听到几匹快马来报,晖儿起身走出去,见侍从下马跪地请安,忙向他问道,“可有消息了吗?”
“回主子,我们探到郡主已被幽禁,是那三王爷下的令,而段皇爷却还毫无动静”为首的一名侍从应着,晖儿听了,寻思了不到半刻,又对他说道
“你即刻带人前往鹤鸣府邸,务必告之皇兄我平安无事,还有,叮嘱他不管怎样都要想办法尽快劝说三王爷,绝不可以对紫怡郡主下手,若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将她放出来,听清了吗?”
“是”那几人应声上马,渐起一阵尘土,朝着回城的方向策马奔去,远望着他们的背影,晖儿站在原地,怅然的想着,“终于还是到了决断的时刻,倘若能确保紫怡无性命之忧,那么接下来也用不着瞻前顾后了,只不过•••”想到此处,又难免悠悠的叹道,“为何明知早已对你毫无指望,却还是要担心你,欧阳克,往后你我会怎样,只看各自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