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完颜康也已回了府,可他却做出了一件令我并不意外,却是自投罗网的举动,或者是他太过傲慢,以至于所作所为但凭一己之私,无论怎样都好,这一刻,他差遣下人陪同去了禁锢穆念慈的那间小木屋,接下来,就是自食其果,怨不得任何人
见他突然到来,又叫侍从悉数退下去,穆念慈也感到很是惊讶,忙兴奋不已的对他问道,“康哥,你终于来了,是不是想通了,我们一起回大宋去,郭大哥和蓉儿怕是早就担心了”
“你少在里这胡言乱语”他当即甩开了她的手,趾高气昂的嗤笑道,“小王不想和你啰嗦,现在放你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你•••”怎么也没想到他又是这样,穆念慈恨恨的含着泪,峨眉紧锁,却仍是抱有期望的劝说着,“康哥,你想清楚,你根本不属于这里,是完颜洪烈害死了义父义母,你留在他身边助纣为虐又是何必”
“这个不用你来多说,不过多久,小王就会有出头之日,如果甘心当个一介草民,这一生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再说你那时误信欧阳克的诡计,来到这里,只会妨碍了我的大事,还不快滚”他丝毫不屑的言词,一字一句都像是锥刺一般,直扎入她的心底,看他已是无可救药,穆念慈也只有愤恨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无耻,背叛大宋,认贼作父,杨康,你会后悔的”话音一落,就自顾自的跑出这所木屋,当然不会有人阻拦,所有的侍卫都被支开,只有她一人,不管不顾的奔出了王府
看她走了,完颜康只望了一眼,而后却轻蔑的笑道,“走了也好,小王将来的大业,你又怎会明白”
一个人若有太多执恋,多少都只能画地为牢,没有冲不淡的往事,更没有过不去的情关,对于他来说更是如此,本就是可有可无,在他心里,也只有冷血薄情罢了可他却不知道,事到如今,不过是作茧自缚,对付他的这场较量,即刻就会揭开帷幕,等待着他的,也只能是一败涂地的结局
当现实汹涌而至的时候,往往会觉得身不由己却又不得不为之,所以,一切都会在潜移默化当中变得愈发残忍和无奈,迄今为止,从来不敢轻易纵容自己沉溺于快乐或者忧伤,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有紧紧攥住记忆的残骸,在踏向今后的路上,接受任何变迁所带来的悲喜,只能从容应对,即使无力抗拒
有些事情会被抹去,而真正的痛苦却与之密切相关,时过境迁后,还会伴随着点点滴滴的回忆渗透进心底最深处,直到最后全部流逝
窗外,听了一夜的风声低吟席卷。清晨醒来,竟会有沁人心暖的晨光,透过窗棂,房中的光线倒是稍显得稍有些晦暗,起身走下床榻,刚好感到有些口渴,也难得沉睡无梦,万没想到,面临着即将到来的一场计谋付诸以行动,还能享有一整晚的安枕
正要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忽听得房门被轻轻推开,细碎的脚步声走进来,原来是晴雪,想到昨夜睡前与她随意谈起的几句话,这会儿工夫,只见她手捧一叠纹丝不乱的衣衫缓缓走了过来,正是我平日里常穿的那件,素白外衣上斜缀着浅缃色薄纱,见我已是醒了,忙上前来斟茶递到我手中,微微低眉,柔声的嘱咐道
“少主,您说过今个要出门,晚些回来,雪儿已去吩咐下人备好马匹,随时候着”
见她还是像前一阵子那般,虽然看得出与往日并没太多异样,但眼角眉梢间似乎总有些化不开的愁绪,一边说着,就来替我更衣,整理过后,我却顾不得太多询问她有何忧思,今日尚且作罢,于是只好简单的对她说道
“雪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就不必这么拘谨了,今后也用不着这样,其实你我早就不同于从前,那些凡俗礼数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匆匆说着,不禁有些急切的往外走去,快要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只听得她突然在身后唤了一声,“少主,此去一定要万万当心才是,我•••”
“放心,我会的”见她又是欲言又止,我倒是更觉出了些许不解,只是碍于时间紧迫,不得不先行离开,走出院外,却恰巧碰见完颜康从对面的居所中踱步而出,见到我,仍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未等我挪动脚步,就先行朝这边走来
再看到他,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纷繁复杂,或许过不了几个时辰,他能再像此时一样傲慢的机会,怕是也不多了
“欧阳公子不愧是被冠以风流的雅号,春宵才过,这么早就急着出门吗?”不料他倒是先开口出言刁难起来,我听了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只牵动嘴角勉强笑了笑,客气的回道
“小王爷果然好兴致,竟会对在下的举动加以关切,不过,听闻王爷这两日安排了小王爷入宫为大汗侍疾,看这天色,莫非有些迟了”
“这用不着你来提醒”他说着,就步步靠近,忽而压低声音,很是得意的又说道,“不该出现在府中的人,已被小王打发走,看来有些人的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话到此处,我也大概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正好顺着他的话回道,“那就太可惜了,小王爷英明远见,想要作何打算,在下只有拭目以待”
说到这里,见他转过身去,却又侧目抛下一句,“小王不会让你有机可乘,我说过,谁要敢对我想要的东西有所觊觎,那也只能是妄想”
说罢,就见他迈开脚步走向了院外,而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我站在原地,思量着方才的这句话,记得上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是因为晖儿的缘故,可是到如今,话中所指的,难道仅仅是这些吗,我不确定,但也不置可否,毕竟转眼之后,就将会等来令他走到山穷水绝,面临四面楚歌的下场
可叹这世间,没有人能对另一个人的心思完全感同身受,即使谎言有着再可寻的借口,也终究抵不过一丝一缕的真实,可我却必须不断的在这些荆棘刺丛中挣扎,直到最后还能一息尚存,唯有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才不枉费了这些年来所经受的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安然而来,梦过了无痕,偶尔有风吹拂着撩起帘幔,带来阵阵的清香,一个清丽淡雅的身影端坐在闺阁铜镜前,用一把木篦子,慢慢梳理着那一些如瀑的青丝,此时的她,竟像是一朵安静绽放的茉莉,美的纯净,又好似掩藏着几许说不清的幽幽
就在正要起身之时,有婢女从门外进来,小心翼翼的禀报道,“郡主,王爷今晚宴请贵客,要您早些梳妆打扮,一同赴宴”
“说了多少回,大汗尚未下令册封,今后不许这样称呼了”放下梳篦,雪铃转过身,还是坐在那张绣椅上,语气柔和的说着,“我知道了,你去吧”
见她应下,那婢女也忙行了礼退下,而她却独自一人,默默许久,看着镜中的影子自言自语道,“无论怎样,上天不愿给予我的,都由不得我患得患失,而有人分明不配,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远远的已是能听到整个府里来来回回的奔忙,想必这一夜,又会是极不寻常,虽然她还不清楚,会有怎样意外的情况出现
眼看着时光飞逝,转瞬就已临近傍晚时分,出门前,我不动声色,只将灵智上人传唤来,私下筹谋一番,继而单独出府跨上马,一刻不敢耽搁,奔向了鹤鸣府邸,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地点驻足停下,果然,不过片刻就看到晖儿从另一处拐角闪身出来
见到她这番装扮,我却忍不住低声笑道,“想不到曾经清新俊逸,风华月貌的段公子,如今也会做一介布衣打扮,不过好像比平时更平添了不少潇洒之姿,确实气宇不凡”
“好了,哪里还有心情说笑”一听我这话,她也连忙阻拦着问道,“不过半个时辰后就要动手了,可否还有顾虑吗?”
“既然心意已决,又何须瞻前顾后,只做便是了”我随口应着,目光却始终定格在她身上仔细打量,见她只将长发束起,也不似往常那般银饰簪发,轻丝缓带,手持羽扇倜傥风流的样子,却是更有了几分温润的俊雅
而此时此刻,我和她居然都不知晓,就在我们准备着为了扳倒完颜康做出致命一击的紧要关头,她的皇兄,那位新任的大理皇爷段煜樽,竟应了完颜洪熙的邀请,从另一条路,出发去往了三王府的路上
很多事情都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候突如其来,正如下一刻,看似藏于平静背后,又会有着怎样的千机百转,任谁也无法预料
琥珀夕阳晕染了漫天的晚霞,流云沉浮,这个慵懒的黄昏那样祥和,甚至丝毫显不出早已经呼之欲出的危机四伏,赵王府内,在我走后不久,晴雪来到了乐儿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那个没办法安分的丫头,一个人扶着墙壁和周围摆放的木器陈设,脚伤还未痊愈,就一刻不闲的走来走去
见她这样,晴雪也赶忙上前去搀扶住她,难免急着责怪道,“不是说过了吗,要你好生养着,这样折腾,万一再伤着筋骨可怎么好”
听了她的话,乐儿倒是毫不在意的笑着回道,“我是觉得无聊,又不能出门,只好走一走,也顺便试试你给的药好不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