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暂时离开,就算回西域去,你都不肯听我的吗?”没想到一向洞察人心,冷静自若的她竟也为了此事再次惴惴不安,但到了这个地步,我又能怎么选择,只好故作强硬的回道,“这件事今后不必再说了,我心已定,断然不会有所更改”
说罢,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我身前,低声的说道,“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相谈,从今往后,怕是没这机会了”
听了她这话,倒是叫我顿时心生疑惑,转头看向她,正要询问,忽听得远处一队马蹄飞踏,步履急切的奔向这边,领队的竟是完颜洪烈身边最为亲信的那个名叫坚城的侍卫,来到距离几步之遥的一旁停下,走过来看了一眼晖儿,又对我说道
“欧阳少主,王爷听说有人竟敢公然进府寻衅,又有下人看到您与那人一道出了王府,放心不下,这才叫我们跟着来瞧瞧是哪一路的高人”
“且慢”我却登时立即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这般情形已是隐隐感到守卫在晖儿身旁那些被段煜樽派来的人开始剑拔弩张,紧握手中刀剑,于是对她说道,“若来日得了空闲,在下再去鹤鸣府邸拜会,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段姑娘请回吧”
“也好”她听后,无可奈何的叹息着,示意一种随从与她一道返回,上轿之前,又转身回头向我望了望,在后来的回忆当中,从她目光里流露出来的神色,我相信,那是只有我可以读懂的意思,几许不忍,更多的,还有掺杂着一丝一缕的怅然
而她已不再是当年与我初识的那个任性的小姑娘,时过境迁,倘若时光能够停留在当年,深宫大殿外,月下长阶,和那个清瘦弱小的她并肩而坐,随意的畅聊,告诉她,不管黑夜多么漫长,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可以看到夜尽天明,但而今想来,原来是我忘了对她多说一句,如果忍不住内心的哀伤,不必太过坚强,眼眸承受不住的泪水,大可以尽情的流下来,如同此刻,明知不可挽回,却连内心的情绪都要隐忍压抑,将所有的悲伤点到即止,欲盖弥彰
黄昏时分,夕阳斜坠,天边染起一抹琥珀色,一早与雪翎争执过后,紫怡紧闭房门,不许任何人来叨扰,烛台上明亮的火光映照着愁容,独自在卧房内坐立不安,并非为了那些话而气恼,但雪翎亲口所说,竟也应了她这些年来的怀疑,曾在偶然间听到过有关于大汗如何对待她已故的爹爹,可时至今日,是真是假,却让她再度困扰不堪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打断了正在思虑的心事,不知是哪个奴才又不听吩咐,竟敢擅自靠近,紫怡不耐烦的走到门边,气恼的将门打开,正要呵斥,却又突然一惊,简直不可置信,眼前出现的这个人,竟然是他
来不及多做解释,闪身进门后,岳世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拥着,嗓音沙哑的说道,“紫怡,你还好吗,我得到消息说是大汗病逝,你到常青台守灵,就赶来了”
“你这没心肝的,还来找我做什么,不如就把我抛在脑后,不闻不问好了”话虽这么说,依偎在他怀中,紫怡还是禁不住泪流满面,一边埋怨着,又忽然想起来,忙抬起头对他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何这幅装扮,没有被人发现吗?”
“别担心,我寻了一个守卫的衣服换上,避开了那些耳目,紫怡,我不能久留,你好好的听我说”回着她的话,岳世杰又用双手将她紧紧裹在怀里,而后讲道,“眼下你的处境十分危险,若服丧期满回到王宫,说不定会面临夺位之争,到时难以自处,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会暗中护你周全,但是•••”
说道这里,话音却顿了顿,紫怡听着也觉得颇为异样,忙紧盯着他的眼神,正想问个明白,却听他即刻说道,“万一回去后,三王爷完颜洪熙接任大汗之位,一定要当机立断,就说承蒙这些年来父汗的疼惜,心中很是愧疚,如今只想免去郡主的头衔,回到原本的宗族,不再做完颜皇室名不正言不顺的后人,这样一来就可以暂且避嫌,待到他下令将你贬为庶民后,立即不动声色前去大宋,到岳府去,会有人将你安顿好”
“可是•••你呢?若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你又怎么办?”听他说完这些话,紫怡却忙着追问,但岳世杰好像是只顾着叮咛嘱咐,却一再避着她的问话,正当说话间,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只好万分不舍松开了手臂,最后只对她说道,“而今的我,已不能再给你过多的承诺,紫怡,只要你能够安然无恙,我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没等紫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晃眼工夫,一袭身影越过窗棂消失在了越来越昏沉的暮色中,看着他匆匆的来去,紫怡泪如决堤一般,扶着窗边,幽幽的念道,“姓岳的,要是你敢有不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许多往事,似是石沉心海,却在某个时刻,无可抑制的浮现出来,占满了心绪,而有些人,纵使努力的想要忘记,却依旧无法游走在心门外,注定的彼此牵引,就算有过痛楚,也会安之若素
夜幕渐渐降临,回到王府已是华灯初上,辞别了晖儿,我吩咐坚城他们先行回府,自己沿着另一条小路,策马徐行,心中总是不得安宁,为了那句没有问出口的话,她说最后与我详谈,这是何意,现而今正是段煜樽出手的时机,晖儿定会在他身边相助,莫非她话中所指的,就是今后与我敌对的立场,但又不像她一贯的语气,思量再三也是倍感困惑
还未踏进别院,就远远望见一个顽皮的影子晃动着,拎起裙角跳来跳去,想起很久以前,这个淘气的丫头硬是拉着我和她一起贪玩,不禁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走上前去,见我来了,乐儿转回头来,嬉笑着对我说,“臭鸡蛋,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你一整天了”
听她这样说,我却乐不可支的笑出了声,直对她问道,“好啊,所以忍不住跑出来迎我,难不成是怕我迷路了吗?”
“才怪呢,我才不理你”她倒是最会顶嘴,倔强着不肯承认,可又转而欢快的蹦跳过来拉住我的衣袖摇晃着撒娇道,“雪儿给了我好多新做的栗子糕,我是觉得一个人吃有点无聊,要不然谁稀罕等你呀”
“你这丫头,总有本事叫我哭笑不得”我随口应着,却听她嘟起嘴来滔滔不绝的说道,“那你就对我好一点,让我在你面前可以开心的笑,生气的时候也可以无理取闹,你不许欺负我,只能哄我高兴”见她自顾自的说着,灵动的眼眸忽闪着,一脸得意的样子,又不觉感到好笑,于是问道,“就这么简单?”
“对呀,你是我的人,当然要听我的话喽”她脱口而出的话,在我听来虽然有些别扭,但却舒心了不少,可能在意识中,能被倾心喜爱的女子如此依赖,这种相互的眷恋,当真是别无他求
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本想着这就陪她回房去,正在说笑时,不经意间,突然敏锐的察觉到,就在离我们几丈开外的长廊附近有个黑影一跃而过,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忙伸手将乐儿一把揽到身后,随即展开墨玉玄铁扇,骤然以内力攻击过去,腾空激起一片掌力,随扇锋遁地炸开,果不其然,那身着夜行黑衣的刺客顿时踏着烟尘一个飞转,几枚银钩暗器直冲着我和乐儿刺来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直叫我急于应对,一手极力护着乐儿,又用铁扇迅速挡落那几只银镖,就在这刹那间,那来人的着实不容小觑,随蒙着面纱,但令我并不陌生,似是交过手那般,对于我的武功居然轻车熟路,打从头顶上方凌空而下,与我对峙几招,竟一掌冲着乐儿打去,我见状不管不顾的将乐儿推向一旁,恼怒不已,狠狠擒住他的一只手臂,而这时却听得乐儿在旁难受的闷哼了几声,那人也趁我松懈的片刻,见讨不到好,只得飞快的抽身逃离,我却顾不得追上去,连忙将软瘫在地上的乐儿抱起身,朝着卧房疾步奔去
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到了危机,而这回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待进屋后,放到床榻上,乐儿一直喃喃的喊痛,我在旁心慌不安,忙一边安慰着,按住了她的手腕,果然脉象紊乱,情急之下,冲门外喊道,“来人!”
“是是,少主有何吩咐”直到这时才见一名侍从赶来,我只急着说道,“去把平日给王爷诊病的太医找来,速去速回”
见那侍从应着声跑出去,看乐儿侧着身子蜷缩起来,很是痛苦的小声嚷着,“欧阳,我,我肚子好痛”
“乐儿,你别急,先服下药,很快就会好了”此刻的我竟也不敢随意抱她起来,只好哄劝着从取出一颗随身不离的解毒丹药,但她却不依的摇头说道,“我不要,你每次给我吃的药都好苦”
“听话,乖乖吃了药就不痛了”见她怎样也不听劝,无奈之下只好猛的点住了她心口周围的两处穴道,又将药含在口中,俯下身去,贴上她已是有些苍白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把药给她喂了进去
此药亦有安神的功效,待服下后,见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睡了,这才算松了口气,而她一再哭喊着腹痛难忍,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到底又是为何,刚才那个行刺的人,以身手来看,印象中,模糊的感到与那次潜进王府,与完颜康一道碰见的刺客同出一辙,莫非,当真是同一个人,想到此处,忽然觉得一切都已云开雾散,若是没有猜错,她便是西夏明心堂的人,也正是和岳世杰同去舞缃阁看到过的那名女子,菁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