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有些人,可能只是一生中寥寥的过客,但若失去了,就不会再遇见,花开相惜,来年再度绽放,也不似从前
从院中返回来,见墙角处仍有几株梅花尚未凋零,忽然想到晴雪,这丫头一向偏爱寒梅,于是吩咐下人去摘了几束,正要去她房中,就见远远的一个清丽身影走过来,说来也巧,她一见到我在这里,就赶忙上前行礼,被我搀扶起身,将手中的连枝梅花交给她
果然,见到这花,久未见到她展露笑容,这下子倒也微微含羞的笑了起来,连声轻柔的说道,“多谢少主惦记,雪儿欢喜的很”
“你高兴就好,雪儿,这么长时间了,总算见你眉头舒展,我也放心了些”我应着她的话,转念又想了想,对她说道,“最近若得了清闲,不妨去照看一下乐儿,她平日里任性顽皮,少不得要你在旁边多提点几句”
“少主无需担忧,我已经去看望过了,乐儿的脚伤无碍,休息几日就可以痊愈,只是•••”说到此处,却听她顿了话音,似乎有些犹豫,我见状,深知以她的性子,对我说话不会随意的含糊不清,也不愿勉强她多说,就笑着安慰道,“那就好,你只管照顾她康复,其他就不必担心了”
“是,雪儿谨记了”听她应着,我倒是有些多虑起来,抬脚走出了庭院,直朝着乐儿的房间而去
自从见她跟那个晏行一道回来,又听说在外独处一夜,想到这里,难免心中烦闷不安,正想着,已是来到了她房门前,正欲伸手敲门,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了谈话的声音,仿佛还伴着隐隐的笑声,渐渐听清了,竟当真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在屋里和她说着什么
一时间,只感到一股愠怒直冲脑后,不知为何,竟会想要直接推门进去,就在这时,刚好完颜洪烈身边那个侍从找到我,一见面就忙着禀报道,“欧阳公子,王爷让捎个口信给您,今日已安排小王进宫去为大汗侍疾,府中事宜还需您多劳心了”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他身边站定,却不离开,或许见我面色凝重,略带怒意,他看后,连忙陪着小心的询问道,“看欧阳公子似乎有烦心事,不知是何缘故?”
听了他这话,我思量片刻,双手反背身后,却忍不住将墨玉玄铁扇捏的更紧了些,冷冷的对他说道,“你去一趟西院厢房,告诉我叔父,近来天色有变,从白驼山带来的银蝮蛇要饮血,问问他可否让蛇奴筹备妥当了”
“是,奴才这就去”他听了倒也爽快,直应着就走了出去,见他走远了,身后突然想起了开门声,打眼瞧去,果不其然,那个令我无比厌恶的混小子从乐儿房中走出,但又好像没有看到我,脚步匆匆的去往了西边方向
看着他越走越远,我驻足在院中的长廊檐下,不过一会儿功夫,正要转身走开,却听到一声轻唤,“欧阳”
原来,她又不安分的扶着墙壁一瘸一拐走了出来,正好看到我,就嬉笑着嚷道,“雪儿给我送来的药真好用,你看,我可以自己走动了”
“你好生歇着就是了”我听罢,却是淡漠异常,只稍稍回头抛下一句,继而迈步往前走去,看我这般不悦的样子,只留下她独自一人,很是不解的倚着门框,低声喃喃着,“简直是莫名其妙嘛,那天见我回来就生气,这回又冷着脸”说道这些,又忍不住赌气一般的喊了句,“你走你走,我才不用你来看我!”
话虽这么说,见我真的走了,她却愈发的感到失落,一步一挪的慢慢走到院子里,怅然若失的望着远方,即使微风吹拂卷起的桃花瓣纷纷扬扬的萦绕在身旁,也丝毫带不走美目流盼间那一抹淡淡的伤怀
这世间的情与爱,都是一种需要不断被证明的虚妄,就像烟花需要被点燃才会夺目绚丽,陷入这样的漩涡当中,所有情不自禁,也只为了心中那个唯一的人所属
从府中穿过的时候,我留心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看来完颜康果真是奉命去了王宫,来往如常的侍从婢女当中也鲜少见到几个平日里随侍他的下人,就在我考虑再三,准备出府的时候,却迎面瞧见一个极为眼熟的女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原来正是前不久在外偶然遇到,之后又被完颜康挑来,侍奉在我院中的那个婢女,似乎名叫小蝶,恍惚记得,那日还见她花前起舞,着实有些印象
她也正看到了我,步履轻灵的上前,欠身行礼道,“给公子请安”说罢,还不忘低头浅笑着,见她已是学会了不少规矩,我也抬手示意,而后一转念头,直对她说道,“眼下我正要出门,你随我走一趟”
看她年纪虽小,却是懂些礼数,没有多问,只跟着我一道走出了王府大门,到了门口,见值守的侍卫牵了马匹过来,才忍不住怯怯的说了句,“公子不记得了,我不会骑马,这可怎么是好”
听了这话,我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去,她见了,也忙心领神会,将那细嫩白皙的小手搭在我掌心中,顷刻被我顺势拉上马背,挥手扬鞭,径直朝着鹤鸣府邸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三王府内自然接到消息,得知了完颜康今日入宫,那三王爷完颜洪熙倒是镇定自若,只传召了几名亲信,嘱咐他们时刻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切不可疏漏,待那些人退下后,雪翎招呼侍女在外等候,自己走进了厅堂
见她来了,完颜洪熙却是默默叹了一声,她也自知来的不凑巧,于是乖巧的走过去,轻声问道,“父王近来总是愁眉不展,莫非遇到了棘手的事吗?”
听到她这样一问,完颜洪熙更是叹息着说道,“起初大汗下令赐你远嫁蒙古,岂料行至半途就匆匆召回,本是我大金与那鞑子突然交恶,才使得你一个姑娘家左右为难,不得不临时遣返,雪翎啊,若没有此番变数,本王怕是早已与那拖雷小王爷成了翁婿,又怎会无外界势力可以依附”
“父王请宽心,其实女儿也并不愿远嫁过去,那时也是因为这般缘故,这才勉为其难接受了,如今想来,说不定是上苍垂怜,叫女儿能够重回父王身边”雪翎也忙在旁劝慰着,却见完颜洪熙摇头说道
“为父又怎能撇舍得下你,只是现下局势所迫,本王早已知晓那完颜康并非老六的亲生子,可却凭白占着我大金的尊贵身份,偏偏大汗对他们父子器重有加”说到这会儿工夫,忽而想了想,面色凝重的对她说道,“倘若今后真如欧阳克所说,除掉完颜康,让老六没了指望,也算是清了本王的绊脚石”
见他心意已决,雪翎只顺从的点点头,继而告退走出了殿门,却一再回想他方才的话,自幼时起就见多了争权夺位,倒也不感到稀奇,只是听他口中又提到我的名字,不免深深的舒了一口气,独自念道,“父王为此郁郁寡欢,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只恨那紫怡确实可恶,仗着大汗的宠爱就傲慢放肆,永远凌驾在我之上,若她倾慕之人果真是欧阳公子,那么这一次我是否要一争到底”
看不透,道不清,繁华也好,谧静也罢,不过都是世人都难以解开的心结,打从一开始走错了,随之而来的,也必将是延绵无尽的错乱,所谓困惑,也只是源于一份痴念而已,就像记忆往往会背叛于意愿,明知该放下的,却最能够轻易翻涌而出,伴着几分期许,几分虚无
这一路,小蝶被我拥在马背上,却也不多一言,大约不到一时三刻,我们两人就下马走进了鹤鸣府邸内,可才刚踏进门,就敏锐的觉察到似乎哪里不对劲,这府里的人比以往多出了不止一倍,尤其是见到四周陌生的面孔太多,我俯下头去对小蝶简单耳语几句,叫她先在此候着,然后跟着在前引路的侍从走去了晖儿的房间
不出所料,途经六角亭处,远远看见一名陌生的男子徜徉于湖边小路上,可却来不及仔细打量,就听房内的晖儿唤道,“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进门”我听后,也只得先行跨进门槛,却不禁疑惑起来
见到我,她依旧淡然平静,或许猜到了我心中所想,笑语盈盈的说道,“你很是不解吧,那个人,是我的皇兄,他此来并未张扬,你只当他是来看望我好了”
“原来是段皇爷,那在下失敬了”我顺着她的话,忽然玩笑道,“相比之下,令兄的名目朗星,风度翩翩,是我甘拜下风了”
听了我的说词,她却收敛起笑意,侧目看着我问道,“对于铲除完颜康这个祸患,我想,是不必再延迟了,你有何高见?”
见她对此事还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我也言明来意,缓步走到她面前,只低声说了句,“明晚既是天赐良机,戌时动手”
“好”没成想她听罢竟向后撤了一步,抬起头又恢复了笑语嫣然的模样,似是轻松的说道,“欧阳公子慢走,恕我不送了”
我也不曾料到她竟会这般果决,只好忍住心绪,拱手应道,“在下告辞”
走出府邸,小蝶还安静的陪伴在侧,我却不免意幽难平,这么多年以来,与相识过的女子,经历了风花雪月,纵情欢愉,也从未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会跟晖儿联手,去对付一个共同的宿敌,也枉我自诩风流,越是想要得到,却越是感觉离我渐渐远去,冥冥中像是有种牵引,让一切悄然无声的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