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打前面过来一名侍从,见了我便行礼禀报道,“王爷有请,烦劳欧阳公子前去一趟”
来的刚好,我听后应声着,就径直朝着议政厅而去,果然不出所料,一迈进门,只见完颜洪烈皱眉不展,端坐在殿阁中,手里捏着一枚木雕刻印随意把玩,见我来了,这才开口说道
“近日来本王见大汗的身体每况愈下,今个进宫觐见,又看这春暖时节,他却不减衣物,还是貂裘裹身,看这样子,怕是早晚撑不住了”
没想到他竟对我说起这些,听过他的话,我倒是不急着回答,只掂量着墨扇踱步走到他面前,恭敬的说道,“这么说,王爷记挂大汗,诚心可鉴,但若是其他王爷也能够这般,到用不着担忧了”
“说的对”听我一语道破了心思,他即刻接话道,“本王正是考虑到,而今的局面,原本就有人对本王手中的权势觊觎良久,想必最近你也有所听闻,本王的三哥早有异动”
“王爷慧眼如炬,远见卓识,只是在下倒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此刻我不失时机,立即回道,“王爷可知,就现而今的条件,三王爷有哪些是不能与您相较的”
“你此话怎讲?”他听了,顿时颇感疑惑,转念想了想,直接对我问道,见他被引起了兴致,我也轻声笑了笑,说出了令他更为吃惊的话,“是小王爷,您大可以思量一下,在下也听人提起过,那三王爷唯有雪翎姑娘一个女儿,毕竟是女子,在大汗心里,怎会是将来承接王位的人选,而在大汗心中向来最属意于谁,王爷定然比在下更心知肚明”
待我说完,他倒是冷静了许久,随后才点头称是,脸上有了喜色,忙对我说道,“好,欧阳公子的话不无道理,那本王就命康儿前去侍疾,一来表示衷心,二来也让康渣替本王在大汗身边,多尽孝道,远比的上别人在大汗面前屡进谗言来的放心”
“正是,王爷想的周全,不动声色就已是巩固了您和小王爷在大汗心里的地位,在下佩服”等他作出决定后,我也附和着,不再多言,他放下那枚木雕,起身拍着我的肩,笑着称赞道,“不愧是本王麾下第一谋士,当初没能促使你和紫怡这一对璧人,如今想来,也算是个遗憾”
我又哪里会不清楚,他所谓可惜的缘故,只是天不遂人愿,他几番部署,也终是没能得逞罢了,不过这一次暂时将完颜康支开,也令接下来的计划,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那块被我藏于衣襟里的玉佩,估计要真正派上用场了
若一切一切都只是幻象,又有何人得以拨开迷障,无论是招摇的枝蔓,还是静默的根系,都难免在狂风乍起时,随之起伏摇摆
鹤鸣府邸内,迎来了叫晖儿万万意想不到的人,没有摆出过多的阵仗,只带了三五侍卫,段煜樽盈盈公府步,踏进了这座府宅
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段皇爷驾临,晖儿只觉得心中一紧,慌忙出了房门,眼前的情境着实令她大为惊异,天色稍稍渐晚,可对面这个人,确是那般清晰的出现了,她走过去,说不清是喜极而泣还是难以置信,相对而视着,口中轻唤一声,“皇兄”
“怎么,才分别不过数日,在这里见了我,就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此话说毕,就见段煜樽大步流星的走到她身前,一手扶着晖儿,亲昵的笑道,“好了,皇兄此来可不是强求你回大理的,这回可安心了?”
“皇兄又拿我取笑,若要晖儿不踏足中原,早在上一次就将我留下了”见他依然宠溺的神情,晖儿也转眼破涕为笑,直拉着他进了前厅,吩咐两旁侍从婢女们悉数退了下去
进了门,还亲手斟了茶递到他手中,见晖儿这样欣喜难当,段煜樽倒又开起玩笑来,对她说道,“从前只知皇妹冰雪聪明,天资过人,想不到女儿家长大了,也会心疼人了,过去可从未见你对皇兄这般体贴过”
“皇兄是在埋怨我吗”晖儿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调侃,于是也笑着回到,可紧接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是何事令皇兄竟从大理赶来,莫非是关于武穆遗书的事吗?”
听完她的话,段煜樽只放下茶杯,忽然笑道,“正因想你,所以才来看看,难道皇妹不许吗”
一听他这话,晖儿也不禁笑出了声,可心中却再明白不过,她的这位兄长一向谨言慎行,从不会无端行事,看起来,今后的日子里,又会发生多少猜测不到的状况,他的到来,对于她而言,既是好事,又并非想象中的那般
回想每一步走来的境遇,流年似水,坎坷曲折,岁月荏苒抵不过一声长叹,身在此刻,却不能预见明天,成败得失,都是握不住的将来,或是尘封在从前
亦如感情和时光一样,再回首时,早已相似却又不同,改变的不是哪个人,而是最初的心境,难以寻回
如果有一种必要,离开曾经眷恋过的人,舍不下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告别,都要决绝,失去的时光已然消亡,回忆茹素,屡屡侵来,换不回三生烟火,一世迷离,只有将其抛开,才会发现,原来还可以心狠到这般地步,因为深恶,所以痛绝
收到了入夜后递来的密信,展开来看,一张风韵如玉的面颊上,顷刻绽开一丝隐隐的笑颜,不过片刻,就将手中的信纸丢进了一旁的炉火中
“这么一会儿就看完了,好歹仔细瞧瞧,你那悉心调教的丫头带来了多少好消息”对面说话的人半倚在坐榻上,慵懒而轻佻的开口说着,顺手拿起一旁桌上摆放的酒壶,给面前的酒杯中斟满
“看过了就毁掉,免得惹出是非来,岳公子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难不成在这方面,还不如一个女人更加了解吗?”一声婉如鹂音般的清亮话音,却毫不客气的回道,听她说罢,这才起身缓步来到她面前,忽而抬起手用食中两指轻勾住了她凝脂一般的下颚,笑着说道
“如此说来,岳某也不过是闲人一个,哪里比得上菁兰夫人你的英明远见,竟放手安排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去欧阳克身边,这万一她弄出个岔子,岂不是耽误了你费尽心机筹谋的大计”
“你多虑了”对此她一向自信满腹,很是不屑的反问道,“凭你对他的了解,小蝶这样的女子,他会放在心上吗?”
“自然不会,只是•••”未等岳世杰说完,她却开口继续说道,“那就是了,既然不在意,又怎会注意到她的举动,想必像你这么敏锐的人,也自是知道,尤其近来金国那边两个势均力敌的王爷相互争斗,你我只待坐收渔利就是了,但若失去了这次机会,对明心堂如何交代,所以,欧阳克倒也算在无形中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鹬蚌相争,静观其变,好,那在下就敬候佳音”说到这里,岳世杰也听出了她话中所含的深意,正欲告辞,又听她唤道,“怎么,今晚还是不肯留下吗?”
听到她这样一问,正要踏出门却又转回身,出乎意料的端起两只酒盏,其中一杯交到她手里,自己伸手与她的手臂交叠,见他这样,菁兰毫不犹豫,心领神会,一起仰头饮尽,就听他轻声一笑说道,“佳人有心,何须计较朝夕长短,等到解决完金国的事宜,你我还怕没有凤鸾和鸣的那一天吗”
转瞬过后,只见一袭身影消失于无边无际的月色中,走的那样干净利落,只剩下她一人,却没有半分留恋作态,将房门虚掩上,嘴角浮起一丝轻慢的笑,独自念道,“欧阳洐,想不到你的儿子倒是不像你一样令我失望,当年你薄情负我,现在让他来替你偿还,也不枉我隐忍至今,等着瞧吧,若是你还活着该有多好,至少能够亲眼看见他怎样败在我的手下”
漫长的岁月中,尔虞我诈,冷剑凝霜似乎从不停息,纵然有人走到半途就支撑不起,倒了下来,也未必会有人记起,只因所有的是非对错仍在继续,愈发浑浊不堪,永不殆尽
短短两天,赵王府中俨然比平时肃静了许多,但一早还未出门,就听到从王宫里传来谕旨,大汗震怒,病榻上竟将三王爷被行刺之事交由他全权处置,像是凭空一声惊雷,炸响了数日以来维持的平静,议事厅内,屏退了左右侍从,完颜洪烈焦虑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除了我和他的亲信协彬以外,不留一人在旁
我也自是明白他此刻的心思,于是站在一边出言相劝道,“王爷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在下却有些话不得不说”
“你讲就是了”他到爽快,想来也是没了办法,只等我拿出一个对策来,我听罢,将墨玉玄铁扇握在身前,接着说道
“既然大汗此次无心庇护,也认定了是小王爷不知深浅,为了夺位而去刺杀三王爷,与其被坐实了罪名,那倒不如我们抢先来个决断,一则放出态度,给大汗一个说法,这二来,小王爷确实解释不清那一晚的事情,就由王爷您对他加以惩处,尽量大事化小”
“说得容易,倘若大汗当真怪罪下来,本王又怎会让康儿一力承当”听到我的意见与他有了分歧,他倒是直截了当,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一招行不通”
“那么王爷就只能眼看着您跟小王爷被大汗所摒弃,然后三王爷更加得势,这是您想要的结果吗”我说着,几句质问,就推他陷入了万般为难的境地,长吁短叹道,“只恨康儿不争气,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何事,到今日也不肯彻底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