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卓灼觉得他很危险,出了电梯,就忍不住离他远了一点。
他看在眼里,笑了,“我以为卿小姐无所畏惧。”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被扒光了。
“卿小姐,和我合作。”
他松开西装上的一颗扣子。
不是问,是祈使。
“啊?”
卿卓灼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出了门,门前竟然是一辆敞篷赛车,那车型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和尚也能赛车吗?”
她忍不住问,觉得这个人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了。
“谁告诉你我只是和尚了?我是住持。”
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真的假的?”
她不相信他说的话,总觉得自己是只被观察的蚂蚁。
“上车。”
他不容拒绝。
“我还是未成年呢!你也不怕别人说你诱拐少女?”
她嘴上那样说,还是喜滋滋地坐上了车。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坐过赛车。
“说真的,卿小姐现在无权无势,也没有钱,我更愿意诱拐姚小姐。”
傅抱石点燃一根烟,那烟却没有二手烟,反而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
“这是什么烟?”
“这不是烟,是药,我有胃病。”
他说着,头伏在了方向盘上,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忍耐什么极致的痛苦。
“你没事吧?要不要进医院看看?”
“不用。”
过了一会,他再抬起头,就又是那副让人讨厌的模样了。
“你真是个怪人!”
卿卓灼点评。
“哦?”
他的眉毛又黑又浓密,自然生长得很整齐漂亮,此刻斜挑着。
“你不上学的吗?为什么去当什么住持啊?世界上还有治胃病的烟吗?还有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有胃病?”
“那么多问题呀?我只回答第一个。”
“我出生的时候,身体虚弱,就进了寺庙,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确实不上学。”
似乎是因为卿卓灼刚刚目睹了他的脆弱,他变得温柔了许多。
“你刚刚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等你足够强大了,再告诉你。”
他转头看她。
“你就帮了我那么一个小忙,还不真诚,我干要跟你合作。”
她吐槽。
“我知道卿小姐现在比乞丐也就好那么一点,所以我等你。在这期间,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低沉,哪怕说着刻薄的话,也让人舒服。
“什么都可以帮我?”
她不可置信。
“嗯。就卿小姐这段时间会遇到的问题,我可以。”
傅抱石似乎很困,闭着眼,声音逐渐慵懒。
车里一片寂静,卿卓灼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轻轻打开了车门下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前世自己身边根本没有这个人,难道是重生一次,自己遇到的人和事也会改变吗?
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姑妈他们找来的?
卿氏集团现在的规模根本不能和傅氏比,自己手里也没有任何实权,他调查过自己,必然知道这些,又怎么会“扶贫”呢?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对这个谜一样的人物。
她有一种感觉,她和他都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
手机忽然发来了一条消息,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剪着蘑菇头的小孩正在沙堆旁边玩沙子,旁边的女人慈爱地看着他。
那小孩子的眉眼鼻,活脱脱地像一个人。
她的手在颤抖,好半天才打出一行字:“你是谁?”
她是托了李叔叔帮自己找私家侦探,可是哪有那么快啊?
更像是发照片的人调查了唐念怀很久,寻找一个时机再告诉她。
本以为那人不会回,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但他迅速回复了:“N13。”
N13是谁?
前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发生改变后才出现的。
“只要你通过考验,我还会再发有用信息给你。”
“考验?有用信息?你知道我想干嘛?”
她诧异不已,难道N13是上帝?知道她要干嘛?
那边不再回复了。
卿卓灼开始了高一生活,经过两次教训,姚蕊果然不敢再当面找她的麻烦了,但她也知道对方不会放弃的。
很快就到了入学后的第一次考试,也就是摸底考试,卿卓灼前世学的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填起试卷来,很是迷茫忐忑。
姚正德也是她们班的班主任,来例行巡视,忽然在她身边停住了。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背上亮丝丝的。果然,他猛地弯下腰,手伸进抽屉里,掏出一叠小抄,又叫来一起监考的赵老师,判定她作弊。
然后,她被带出考场,进了办公室,全程脚踩棉花,恍惚不已。
前世发生的一切如同放电影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同样的考场,同样的抽屉里被姚正德掏出小抄,同样的周围人异样的鄙视的目光。
她头疼,索性闭上眼。
“卿卓灼同学,老师在批评你,你以为闭上眼睛装瞎,就能逃脱惩罚吗?”
一道严厉不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没听到我说话是不是?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难怪会做出作弊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面前的地中海老师满脸肥肉,吐沫横飞地训斥道。
卿卓灼听到“作弊”两个字,不由得浑身颤抖,一股怒火蹿到了天灵盖上。
前世,自己被姚蕊冤枉作弊,从而失去了对外经贸大学的保送资格,也失去了班上同学对自己的好印象。
所以她被孤立欺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不仅是不敢,还是因为在这群成绩优异的学生中,作弊是大忌讳,所有人都看不起作弊的人。
“我没有作弊!”
她声色俱厉地喊,气势压过了老师。
老师被吓一跳,不由得心虚起来,咽了咽口水,又想到自己老师的威严,随后把一沓小抄砸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张写满了答案的笔记本纸张被裁成了八张小抄。
“你没有作弊,那这是什么?啊?从你抽屉里搜出来的,不认账是不是?这上面是不是你的字迹啊?你眼睛没瞎吧?”
卿卓灼冷眼看着这份前世送她进地狱的所谓证据,心跳如打鼓声一般回荡在胸腔中。
这上面的确实是她的字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被污蔑时百口莫辩。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就惩罚我吧!”
她尽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耸肩道,脑子里飞快闪过前世的一些画面。
灯光下下,她把八张小抄拼在一起,仔细回忆那是什么时候记下的笔记,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自己的冤屈。
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再到惊喜发现,最后是发现一切尘埃落定的绝望。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好,我就记你一个大过,还要全校通报。另外,手写一万字检讨,不然的话,你就在明天早上的升旗仪式上当全校的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做检讨!自己选择!”
班主任姚老师一脸自信,料定了她会选前者。
谁都要面子,宁可手写一万字检讨,也不愿意当着全校几千人的面子承认自己作弊。
然而,卿卓灼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看到了倚靠在办公室门框上的姚蕊,对方一脸悠闲自在,眼中饱满挑衅,嘴角勾起,似乎在说“你能奈我何”。
“我选在升旗仪式上当众做检讨。”
她知道,面前的老师是姚蕊的亲叔叔,两人早就已经蛇鼠一窝了。
假如她选择写一万字检讨,躲过了一时的颜面尽失,就是承认了自己作弊,永远也没有平反的机会。
但是,在升旗仪式上,尤其是明天教育局局长会来的情况下,就是她绝地反击的最好时机。
“你确定?”
姚老师疑惑不解地问。
“是!”
她拿起桌子上的小抄,一脸从容,随后走出了办公室。
“卿卓灼,你要不要脸啊?作弊了还要当着全校的面承认,丢人!”
姚蕊讥讽道。
她能设计出这件事,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难不成对方还想翻供?
“我有没有作弊,你自己知道。”
南皖路过她身边,没做停留。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站在校门口,她拨通了从小把她带大的宋妈的电话。
“喂,宋妈。你还记得那个李叔叔吗?就是我爸每年忌日他都来的那个,对,就是当教授那个,你有他电话吗?等会发给我。”
前世,她实在是脑袋僵住了,过了许久才发现这件事其实有很多破绽。那么,这一世就去弥补自己从前的遗憾吧!
次日早上七点,五星红旗前。
主持升旗仪式的学生道:“在大家解散之前,有一位犯了错的同学想要跟大家承认错误,我们给她一点掌声鼓励鼓励好吗?”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同学们十分不捧场,甚至摆着一张臭脸,要是有臭鸡蛋烂白菜的话,他们很乐意砸向那个正在上升旗台的背影。
作弊就是破坏规则,是对努力的人最大的不公平。
他们凭什么还要接纳她?
“各位同学,我今天站到这里,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有作弊!”
南皖坚定有力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礼堂的各个部分。
姚老师见状,心里已经有不详的预感,和之前的疑惑对应上了。
他一边让人去叫保安,毕竟自己肯定不能出面阻止显得心虚,一边偷偷给自己一个朋友发消息。
大家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真的没有作弊?”
“不可能吧?听说是被抓现行了,学校通报批评都出了。”
“那就是不要脸呗!死到临头还不承认。”
“你说你没有作弊,那你有什么证据?”
一个胆大的男生从观众席站起来质问。
“我当然有证据,我的证据就是这些小抄。”
南皖举起了其中一张小抄,转头对女主持人说:“请你帮我打开投影仪。”
她们的升旗完毕会放一些教育视频给学生观看,用的机器是类似于露天电影那类,可以投放图片。
一分钟后,小抄的内容被公布在众人眼里,自然也包括在那些学校领导和女局长面前。
“大家看,倒数第三行字和第二行字中间,有一排痕迹。那是这张纸被垫在下面,写过字留下的。”
“现在我放大这块,大家可以看到这上面是什么字吗?”
南皖放大了那一排痕迹。
那力度极大,几乎透过了纸张。
同学们紧紧盯着,小声念了出来,汇集到一起,声音也变得很大,“中学生行为规范第三百五十六章第二条。”
“没错,就是这些字。那么,最近有谁抄过这条校规呢?就是我们班的姚蕊同学,因为抽烟被抓到,被教导主任罚抄相关校规。她的字又大又圆,不然大家也不会看得那么清楚。”
她清楚明了地解释。
密密麻麻的人头中,一个身影猛地蹿起来。
“你敢污蔑我?就算那些痕迹是我留下来的,就能改变你作弊的事实吗?小抄不是在你的抽屉发现的?字迹不是你本人的吗?”
“对呀对呀,说不定是你提前想到了,故意把小抄放到姚蕊的本子下,想污蔑她,为自己开罪。”
姚蕊身边的跟班也站起来反驳。
“我就知道你们会狡辩。”
南皖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大家看这个小抄上的字的颜色,并不是黑色的,而是深褐色的。这个颜色的墨水在国内生产得很少,而笔墨专家可以鉴定出墨水是哪个厂家生产的。这是一份鉴定报告,大家看看。”
她拿出一沓文件,上面详细地鉴定了墨水来自文林墨水公司。
“这墨水卖到两万块钱一小瓶,我从来没买过。而姚蕊妈妈正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
她掷地有声,气势让全场信服,其专业度也让之前相信她作弊的人纷纷改变想法。
人群中传来一阵响动,学生们交头接耳,大胆的已经不避讳这是严肃的升旗仪式而大声交谈了。
场面完全不受控制,无关此事的老师和领导想阻止,又想到姚蕊和姚老师的关系,悟出了几分意思,生怕把自己拖下水,故而踌躇着,盼着别人能出头。
被叫来的保安想上前拉下卿卓灼,才上台,同学们立马爆发出不满的声音。保安不敢惹众怒,看看下面的校领导没一个出声的,只好忐忑地站在一边。
姚老师明白局势对自己不妙,抓出姚蕊,下一个就是自己了。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他从评委席上站起来,抓起话筒,恼羞成怒地喊:
“保安,把她轰下来!简直是胡言乱语!故意把大家往错误的方向引领!全世界只有姚蕊有这个墨水?万一你偷偷地用她的呢?再说了,你作弊是因为你把小抄放在抽屉里,这跟小抄是谁写的没有任何关系!”
“哈哈哈哈!姚老师,你护自家侄女还真是忠心耿耿。你一个中专毕业的还能在一中当老师,姚蕊父母出了不少力吧?”
卿卓灼冷笑道,打蛇打七寸,她的话让姚正德立马弯了腰,不敢再开口。
她调查了他!
他确实是中专毕业托姚蕊父母的关系进的学校当老师,教育局局长还在呢,万一她再把他其他事抖落出来,他就完了。
部分同学却已经因为他的话也对卿卓灼产生了怀疑,他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这事太蹊跷,作弊肯定首选自己写的,怎么可能用别人写的?更像是栽赃诬陷。
另一派认为卿卓灼是在狡辩。小抄主人是谁不妨碍她把它们放在抽屉里打算作弊这个事实。
台下的姚蕊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留了那么大一个把柄,气急震惊之下只觉得胸口压着块大石头,大脑轰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上面那些只是推断,我知道证明小抄是姚蕊写的,要有确凿的证据才可以。李教授,请您上来吧!”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上来,给众人展示了一份字迹鉴定报告。
上面显示,小抄上的字迹和南皖作业本上的字迹虽然相似,但并不是一个人。
“不会吧!这两种字简直一模一样啊!”
同学们惊呼。
“大家好,我从事笔迹鉴定已经四十多年了。我用我的人格和荣誉担保,上面这份报告绝对属实,没有弄虚作假。字迹的独特性在于人,而不是看着像,就一定是一个人的。”
教授苍老却权威的声音非常让众人信服,能帮助已故挚友的女儿,他万分愿意。
“而另外这份字迹,虽然更大更圆更潦草,但大家看这横撇捺勾的走势,标点符号的写法,和小抄上的完全一样。这是另一份鉴定报告,我们可以判定小抄上的字是姚蕊同学模仿卿卓灼同学写下来的。”
李教授手里拿的是昨天卿卓灼离校后又返回教室拿的姚蕊的笔记本。
众人哗然,专业的结论毕竟比之前的猜测更具有权威。
“卿卓灼,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你了!这确实是我的笔记,但它绝对不是你那天被发现作弊的小抄。姚老师信任你,才让你自己处理罪证,你却把它换了,还栽赃我。同学一场,你至于那么恨我吗?”
姚蕊跑到台上,抢过话筒,一股脑把刚才脑袋里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说完,她又下了台,怕对方愤怒之下伤害她。
卿卓灼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狡辩,前世的无助和绝望又涌上心头。
难道这一世,她也要任他们冤枉吗?
台上有两分钟的沉寂,台下亦是鸦雀无声。两派的支持者紧张地等着卿卓灼再拿出有力的证据。
学校领导和老师知道这场升旗仪式是彻底被搞砸了,但是教育局局长在看,为避免把自己拉下水,他们都不愿意做出头鸟。
“那么,还请学校领导调查出考试那天的监控来。卿卓灼同学是否有异常举动?如果有,那就是作弊。如果没有,负责监考的姚老师是不是有透视眼?可以看出抽屉里藏了小抄。”
李教授沉稳缓慢地说。
他昨天就听了卿卓灼说了事情经过,连夜做了鉴定,现在才想到只鉴定笔迹是别人的不能洗刷她的冤屈。
姚正德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老学究还是太刻板老实了。
都到这地步了,年级主任只好上台,当众叫监控室的工作人员调监控。
很快,一个保安在台下喊:“前几天学校系统中病毒了,这一个月的监控都没了!”
学生中立马传来轰动,当谁是傻子呢?
要看监控,马上就没了。
卿卓灼想提出质疑,却被李教授眼神制止住了。
一个学校的监控能莫名其妙丢失,暴露出的管理人员的腐败情况恐怕比学生之间的栽赃陷害还严重。
既然已经丢失了,说了也没用,孩子还要在学校念书呢!不能得罪整个学校啊!
“好了,大家解散!这件事学校会继续调查的!”
年级主任见状,连忙出来打马虎眼。
“等一下!”
卿卓灼眼中迸发出泪,带了哭腔,不可以的!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错过了,她一辈子都要顶着无耻贪婪的作弊者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她都是重生来的了,怎么还斗不过他们?
“已经结束了,你给我下去!”
年级主任怒斥道。
“你不让我讲,我就跑到学校天台上,看看到时候听我讲的人是不是只有咱们学校的人!”
她恶狠狠地威胁道。
她已经死过一次,假如无法证明自己,她还不如变回那具尸体。
“你……”
年级主任气结,话筒却已经被抢走了。
“姚蕊,你说这张纸不是考试那天的小抄,你真会狡辩!那天,碰过小抄的还有一起监考的赵老师!他不是我们班的老师,不可能碰过你的笔记本,只要他的指纹出现在这张纸上,就证明那天的小抄就是这张。到时候你敢不敢承认?”
她怒目圆睁,两眼通红,指着台下的人吼,似一头愤怒的雄狮。
姚蕊当然知道是不是了,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当面质问,本能地拿出小时候的看家本领——哭。只要哭,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逃脱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