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卓灼蹙眉,说:“她那样做,不过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已,你要是去了,就上她的当了。”
唐一爻从包里拿出湿巾,擦她脸上的汗,她故意躲开了,他也不气,耐心地说:“我知道。”
她不高兴的时候,嘴都能挂只油桶了,说:“那你干嘛还要去?”
“一行惹下的祸,我总得替他擦屁股。”
这是唐一爻第一次和她谈那天晚上的事。
她呆呆地看着他,目露凄厉之色,说:“那难道你要赔上你的一辈子吗?”
他叹气,坐到她旁边,认真地看着她被太阳晒红的脸,说:“再过几年吧!过几年她的性格也许就不会这么极端了。”
“不可能!”
卿卓灼用力拍自己大腿,激动道:“她知道了只要她一闹自杀,你就会服从她,她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变化呢?”
唐一爻垂下眸子,长如羽扇的睫毛投射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
“三年,三年之后,如果她还是这样,我就不会管她了。”
“她总那样折腾你,你的训练还跟得上吗?你的理想还能实现吗?”
她质问道。
“可以的,虽然我说要对她负责,但我的生活里也不是只有她,训练我没有落下。”
卿卓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你走吧,那你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独在异乡为异客吧!”
唐一爻笑了,她这个语气就是不在乎他走了,说:“怎么就独了?不是还有宋妈陪着你吗?”
“要是再发生今早这样的事怎么办?难道宋妈可以帮我打架吗?那又要是我被人打了,你会不顾自己的前途帮我打回去吗?”
她气恼地说,她虽然能接受他马上回去,但是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他摩挲着她额边的碎发,认真道:“不仅是前途。”
“啊?”
她不解其意。
“还有生命。”
他眼底酝酿着极深的感情。
她看着他的眼,仿佛置身漩涡之中,让人头晕,气温还不算高,她却感觉两人周围的气温骤然升高了不少。
“你不要说的那么吓人,要走就赶紧走吧!别等会儿赶不上飞机了。”
“好。”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在横店中,但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龚俊。
“我的盒饭里怎么只有半个卤蛋,他们的都有一整个?”
一个穿青色汉服的女孩,站在发盒饭的人面前声讨道。
发盒饭的人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什么臭气熏天的垃圾车那样,说:“本地群演一个,外地的半个,你爱吃不吃,等会儿半个都没有了。”
女孩儿叉着腰,十分不满,说:“凭什么呀?外地的群演是少了什么吗?凭什么只给我们半个?”
那人面对她的控诉,撇着嘴,皱着眉极为不屑地说:“不就半个卤蛋吗?你至于吗你?”
女孩听了这话,身体开始颤抖,眼中聚集起大量水汽,眼泪即将夺眶而出,哽咽道:“就至于。你们就是看不起我们外地的。”
“哎哟,这还哭上了,这是哪家的心肝宝贝出来工作呀?”
那男人一脸无赖地说。
卿卓灼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想起电影中的相关情节,没想到这样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上前拍拍极力忍住哭诉的女孩,说:“别哭啦,我把我的卤蛋给你。”
女孩泪眼朦胧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嘴唇翕动着,却没说出来,反而眼泪流得更猛烈了。
一个脖子上挂牌子的男人走了过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发盒饭的男人连忙站了起来,说:“制片,我就说外地人矫情吧!少给她发了半个卤蛋,就在这哭上了。”
制片人看了女孩一眼,凶狠狠地对男人说:“什么外地的,本地的都是群众演员,谁还比谁高贵吗?你干嘛少给人家发卤蛋?”
那些人的把戏他不是不知道,就是仗着外地人势单力薄,所以常常欺负他们,克扣他们的盒饭。
“我补上,我补上得了,不就得了吗?”
男人见制片人生气了,连忙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袋装的卤蛋来。
“来来来,所有刚刚发了半个的都来领,唉!就是半个卤蛋的事儿。”
卿卓灼上前拿了两个,一个递给女孩,一个自己留着。
由于主演迟到,所以他们群众演员还要等到他来才能表演。
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打开手机,刷视频。
她正看着一个关于海姆克力急救法的视频,说的是人吃东西噎到了的急救方法。
突然,远处传来哨声,这是,导演在召集群演集合呢。
可是她手上的卤蛋才打开包装,咬了一嘴还没吃完呢!情急之下,她便把一整个蛋都塞到了嘴里面。
力量太猛,还没来得及嚼,那卤蛋便顺着舌头滑了下去,噎在了嗓子眼。
她被噎得难以呼吸,一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视频上仍在重复播放海姆克立急救法,但是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她只好弯下腰,捶自己的后背,想把卤蛋咳出来。
“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朗阳光的声音出现在她后面,她如获救命稻草一般,转过身,指指自己的嘴。
“你噎到了?”
她赶紧点头,生怕他不会,又指指手机上的视频。
那人扫了一眼,说:“海姆克力急救法吧?我会。”
他让她转过身,右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提了起来,左手猛击她的背部。
很快,那颗卤蛋就被她吐了出来,滚出了很远。
“哈哈哈!你这噎进去的东西,比别人的都大哈!”
那人爽朗地笑着说。
她转过身来,看到他的脸时,忽然惊呆了。
宽肩窄腰,格外立体的眉骨和鼻梁,奶油皮肤亮的发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龚俊!”
她激动地只能吐出这两个字来。
“怎么样?惊呆了,是不是本人比电视上更帅?”
他挑眉道,一张口就把面部带来的硬朗气息给毁了,像个大傻子。
“帅,帅!”
她点头说。
“你是群众演员吧?已经开拍啦,你还不快去。”
他给她让路。
她犹豫不决,应该怎么跟他开口呢?
“我……”
他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说:
“别为难啦!以后还有机会见到我呢,快去吧,快去吧!”
卿卓灼知道他是把她误认为粉丝了,卑微地说:“我可以加你个联系方式吗?”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啊!”
她就知道他会拒绝,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我是卿氏集团的员工。我们有一款按摩椅,希望你能帮我们代言。”
龚俊有些惊讶,嘴唇半张,露出白皙的牙,刚刚的开心消失殆尽,眼底尽是防备,但依然很礼貌地说:“我已经拒绝过你们的董事长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拜托,拜托!我是从江城那边好不容易赶过来的。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为你介绍一下新的合作模式。”
她哀求道。
“你可能刚接手这个项目,所以不太明白。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弄清楚一点吧!”
“我清楚的,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答应。我代替我们董事长跟你道歉。”
她说完就认真地朝他鞠了个躬。
龚俊大惊,后退一步,说:“你不用跟我道歉。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而且那也不算什么做错,反正合作这种事本来对双方来说都是有选择权的,都是自由的,希望你能尊重我。”
卿卓灼解释道:“我愿意尊重你。如果我可以让我们董事长向你道歉。那你能接受代言吗?”
龚俊挑眉,总觉得对方的思维好像和他不在一条线上。
“我的档期都满了,道歉就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卿卓灼当然听得出来他在找借口,说:“只要你愿意代言,你的要求我们都尽量可以满足,不管是代言费还是别的都可以,真的。”
龚俊笑了,感觉这个人好幼稚啊!
“你在你们公司是什么职位呀?就敢跟我许下承诺,我如果要一个亿,你也能给吗?”
她连忙道:“我可以给你,我是我们公司未来的继承人。”
“啊?”
他上下打量她,穿着最劣质,最肮脏的汉服,头发乱糟糟地拢在耳朵后,哪里像是什么继承人啊?倒像是个小乞丐!
“真的,龚俊。你如果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要道歉,要诚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希望你不要放弃我们公司好吗?”
龚俊反问道:“要多少钱,你都愿意给我?”
“嗯嗯。”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骗子,还是真的是什么员工,总不可能真的是继承人吧?
堂堂的未来卿氏集团的继承人居然会为了一款按摩椅的代言,大老远的从江城跑到这里,真是匪夷所思。
“行,那你把合同发给我看看先。”
“哦,哦。”
她不敢想象,他居然答应了。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说:“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看着两人的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他觉得好笑,掏出了手机,让她加了他。
“对了,你多大了?”
他觉得面前的人看上去很小,便问道。
“十五岁。”
“那么小?”
他心头涌起一阵感动,这么点孩子居然为了他从江城跑到这里来。
“是啊!”
她已经找到了合同,发给了他。
既然已经见到了龚俊,那她也没必要做群众演员了。于是便换了衣服,跟群头说过以后就回到了旅社。
出于对明星的好奇,她打开了他的朋友圈,却发现人家把他屏蔽了。
卿卓灼打开了自己的账户,还有一个亿零八千万。
她寻思着龚俊应该拍完戏,在酒店休息了,便发消息给他:“合同的内容你看了吗?代言费你想增加多少?”
“没看,我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那头回复。
她叹气,问:“你还在恨她?”
“还好吧!”
她很失望,本以为要到了联系方式就成功了一半,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把她打发走。
“别不开心啊!你还是小孩子,这些事情让你爸妈操心就可以了。”
龚俊天性善良,看她不回复,便安慰道。
她回:“小孩子也希望长大呀!”
那头发了三个笑哭的表情过来。
第二天,她刚醒来,就打开龚俊的微博视奸。
“不行咱们就回去吧,不是还有傅先生吗?有他在你应该也能进董事会呀!”
宋妈很心疼,为了见到龚俊去当了好几天的群众演员。皮肤都被晒红了,昨晚又因为被拒绝了而睡不着觉,现在一大早起来又要工作。
“不行,我不能让傅抱石看不起我。”
她就不信了,天下熙熙攘攘,无为利也,难道拿钱也说服不动他?那拿别的呢?投其所好总可以吧!
到了下午宋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非说要带着她去市区玩一玩。
宋妈拉着她说:“别愁眉苦脸的!你就当照顾照顾我这个老太婆,我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你陪我一下怎么了?”
“好吧!”
两人刚坐上一辆出租车,就听到一阵惊呼。
一群人围着一辆白色保姆车场面十分危险,车想启动,但是周围人太多又不能。
她打开车窗,问那些人:“车里面的是谁呀?”
“龚俊啊!俊俊子!”
她看着那些疯狂的粉丝,忽然笑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她问宋妈:“我的银行卡呢?”
宋妈狐疑地把银行银行卡递给她,她迅速下车找到了最近的一家银行。
二十分钟后,卿卓灼提着一背包的百元大钞站在龚俊的保姆车旁。
“送钱啦!送钱啦!”
她边说边拿出一沓钱来,洒向空中。
有几个粉丝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车旁,而其他粉丝连忙去捡钱了,包括站在酒店的保安和服务员。
她一股脑地把背包里的钱全部撒出去,至此,人群彻底疯狂,保姆车旁围的人瞬间不见了。
她跑到后座窗边,说:“她们都走啦!你可以让司机开车啦!”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昨天那张英俊的脸来。
“现在也开不了,他们都堵在路中间了。”
龚俊说。
“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问。
他警觉地看着她,不愿意说。。
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话,你就走路,等走到另外那一边了,你再打车。”
“你再不走,等他们把钱捡完了,又要来这里围着你啦!还有啊,那边还有几个记者让他们拍到的话,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你很不好哦。”
她指着远处说。
其实,记者也去捡钱了。
“你认识路吗?”
龚俊问。
“用地图啊!你快下来吧,快下来吧,我带你走,我知道哪里离路口近。”
他迟疑着打开车门,她指着旅社门说:“那你的后门就通向另一个路口。”
龚俊戴上鸭舌帽和口罩,跑向了旅社。
她在后面跟着,他忽然转过身,问:“你刚刚洒了多少钱?”
“10万。”
“啧”,他叹息,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说:“你还不如把那些钱给我呢!”
她一愣,说:“我现在也可以给你10万呀!只要你答应代言。”
龚俊笑了,怎么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听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吗?
“我走了。”
他指着门口说。
“走吧!不过你可要记得,今天是我帮了你。”
她认真地说。
花多少钱她都不心疼,但如果花了很多钱,却一点用都没有,那她就心疼了。
“记住啦!”
他说完就跨过门槛,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到了晚上,卿卓灼终于等到了一句:谢谢。
她回复:“不用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龚俊发了个笑哭的表情,说:“你怎么那么执着呀?”
“合同你看了没有啊?代言费你要增加多少?”
她问。
“增加20%。”
她大喜,说:“没问题。”
卿卓灼赶紧打电话告诉傅抱石这个好消息,又告诉了唐念怀,让他赶紧找律师改合同。
第二天,她坐飞机回到了江城。
在横店的这些日子太过忙碌,她都忘了自己马上就要订婚了。
二月十一日,订婚前一晚。
卿卓灼在台灯下,专心研究那份合同。
改代言费倒是不难,但是龚俊后面陆续又给她提了一些要求,她必须要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触犯到他的雷区,免得对方又不愿意代言了。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都没看,就随手接了起来。
那头传来低沉寒冷的嗓音:
“灼灼。”
“陶斯咏?”
她惊喜道,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打电话给自己,她以为他一直在生气呢!
“你不生气了?”
“嗯。”
那头似乎懒得张口,用鼻子发音。
“太好啦!”
他说:“出来。”
“去哪里?”
她看了看窗外,外面天都黑尽了。
但是有他在,她就安心。
“不知道,我想见你。”
他的话触动了她的心,让她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陶斯咏给她发来一个地址,她打了辆出租车就去了。
那是在湖边的一座亭子,她到的时候,陶斯咏已经在那里了。
“你怎么约我来这里?这里好冷啊!”
她缩了缩身子说。
陶斯咏看着她,眼中的光在黑暗中同样明亮。
“今天和那天一样冷。”
“哪天?”
“我送你回家的那天。”
在那一天,他被误认为是变态,被送到警察局,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只有她奋不顾身的赶来他身边。
“哦!你还记得啊!”
卿卓灼惊喜道。
陶斯咏已经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说:“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所有。”
“你怎么那么冷的天还穿校服呀?”
她借着亭子屋顶的灯光看清了那是一件蓝白校服。
“我喜欢这件校服。”
这件校服是他和她唯一的共有的衣服。
卿卓灼耸耸肩,说:“你真奇怪!”
“再过三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的礼物还没有变吗?”
他扭头问。
她看着他,感到匪夷所思,她只说过一次自己想要息泽的那幅画,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都可以的。”
听到她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时,陶斯咏的心猛的一疼。
原来他倾尽全力想要送给她的,不过是她随口一提的。
卿卓灼把衣服脱了下来,站起来说:“我要走了,这里太冷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早起?是要和傅抱石订婚吗?”
他语气平淡,然而眼底都是寒意。
“嗯。”
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她有些害怕。
陶斯咏笑笑,跟着站了起来,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盒子,说:“那是提前送你的礼物,把它拆了吧。”
她狐疑着打开了它,一股冲鼻的气体直逼脑门,她赶忙关上了,转过头说:“好臭啊!里面是……”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不仅是说不了话,四肢还开始变得沉重,最后脑袋一麻,什么也不知道了。
陶斯咏及时接住了她,手里是她柔软的身体,这让他感到十分兴奋。
一个人影从亭子上跳了下来,兴高采烈道:“怎么样?我给你弄的药有用吧?”
“还行,算你将功补过了。”
他一把抱起卿卓灼。
“咱俩半斤八两行吗?我想杀她,你想迷晕她,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路温不满道,又问:
“咱们怎么走呢?带着她也瞬移不了。”
昏迷中的人是不能带着瞬移的。
“先送到老地方吧!”
陶斯咏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生怕她被风吹到。
卿卓灼醒来是在三天后的中午,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出强烈的光,使她睁开眼后,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
卿卓灼虚弱地躺在床上,仿佛四肢已经被人砍断,无法用力。
卿卓灼听到外面传来人的说话声。
“路温,你在里面放了多少药??怎么卿卓灼三天了还没醒来?”
“我这不是怕她卿卓灼那个时候晕不了,反而来怪你,你再来怪我吗?所以就多放了点儿。”
“你小子!”
说话的那个人似乎格外生气。
卿卓灼打量着四周,地上铺着木地板,墙上贴着壁纸,家具都是崭新的,阳光虽然能照进来,却十分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