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妙妡扑倒在皇甫銆的脚下,痛哭流涕,鼻涕一边,眼泪一把的。又是哀求,又是忏悔。皇甫銆就象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目光透过骷髅面具,如两把冰剑一般,落在刘妙妡的身上。
面前,美人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皇甫銆非但没有半分的心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兄弟俩个这一点儿,真是一个德性的,心狠的时候,足够的狠。
“是我,刘妙妡,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死。你忏悔?你后悔?听说你风光无限啊,先是嫁给皇甫清,做了大楚国的皇后,母仪天下,很荣光嘛!我的楠儿,都比不了你的光芒。后来,又听说,你摇身一变,还成了太后。我还正担心皇甫清也被你害死,我连亲手报仇的机会也没有了。谁成想,皇甫清比你狡猾的多,反败为胜,你们成了阶下囚。还要杀了你们,哈哈,哈哈,刘妙妡,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心里是不是很痛苦?”
刘妙妡内心是很害怕,很恐惧的。面对这样一个让自己爱到骨头里,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她狂乱了。她知道,他心里是恨极了自己。但是,但凡还有一线的生机,她就要为自己拼一次,她还有儿子。
“銆哥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知道错了,你会原谅我的,对吗?是你救了我和辰儿,你不想让我们死去。你会宽恕我的。”
皇甫銆身体向前微微一倾,伸出右手,用力摔开抱着自己腿的一双玉手。“你想多了,我从皇甫清的屠刀下,救出你们来,并非是不想让你们死,而是不想让你们死在别人的手里。你,和你的孽种只能死在我手中我要亲手杀了你们。为楠儿,为我那还没有来及得出世的孩子报仇雪恨。我要将你们这对狗母子,千刀万剐,把你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一片削下来,喂狗。”
皇甫銆说到这里,用力攥紧了拳头,狠不得立刻就将刘妙妡切吧切吧,剁吧剁吧,喂了狗。
这翻话,无疑重重打了刘妙妡一巴掌,让她求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想到刀子在自己身上划过的感觉,她寒毛根都竖起来了。
刘妙妡哆哆嗦嗦的说道:“銆哥哥,既然你这么恨我,我也不想再苟活于世,不过在我死之前,还有一件事情相告。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压了十八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与你相见。”
“刘那个什么,你别耍花样,一看你那面相,就不是个好东西,满脸的狡猾奸诈。你休要胡言乱语,欺负我义父心慈面软。”薛英楠冲着刘妙妡一瞪眼,说道。她又低下头对着轮椅上的人说:“义父,女儿替你动手,剐了她们,省的碍眼,这种货色,早就该死。”
皇甫銆想也没有想,就点点头,“也好,英楠,就在这里,一刀,一刀,我要看着这个毒妇承受这世上最痛的酷刑,方解我心头之恨。”
薛英楠眼里竟闪过一丝嗜血的快意,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走到刘妙妡近前。刘妙妡早就吓地瘫软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了。嘴唇不停的在颤抖着。
“等等,等等。等我把话说完,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如果现在就将我们母子二人杀了,銆哥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薛英楠很想立刻手刃刘妙妡,她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没有义父的许可,她也不敢动手,只能站在刘妙妡面前,举着匕首等着义父立马下手的命令。
皇甫銆的目光如冰剑一样,直直射在刘妙妡脸上,目不转睛,眼珠都不待转动一点点的,他想从刘妙妡脸上看来点什么来。她不象是撒谎,她再会演戏,再会伪装,脸上的急切是装不出来的。
“英楠,先等等,让她把话说完。”
听到皇甫銆这样一说,薛英楠只得再次将匕首插回腰间。刘妙妡也暗暗出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才开口说道:“銆哥哥,你可以杀了我,如果你觉得只有我一死,才能泄你心头之恨。但是,你不能杀辰儿,辰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你的骨血。”
“刘妙妡,你真是死性不到,已经落到我手里了,还想出这种法子为自己争取机会。也亏你想得出来。”皇甫銆对刘妙妡的说词嗤之以鼻。
“不,不,我没有撒谎,说的都是实话。銆哥哥,你还记得吗?在穆姐姐去世后,你天天泡在酒中,用酒来麻醉自己。”
“闭嘴,你没有资格唤楠儿姐姐,你不配。”皇甫銆突然间暴怒,大声吼道。吓得刘妙欣一哆嗦。
“是,穆皇后离世后,你沉湎于酒中,即不理朝政,也不近酒色。有一次,我穿上穆皇后的衣服,扮成她的模样,你把我错当成了她,然后就……也就是这一次,我怀了你的孩子,就是辰儿。”
刘妙妡用手一指皇甫蓝辰,“他就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皇甫蓝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坐在轮椅上,一看就知道是腿脚不利索,戴着骷髅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是大楚国的战神,大楚国的一代君主?
“辰儿,快叫父亲,叫啊。”刘妙妡再三的催促之下,皇甫蓝辰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父亲”。
“我怎么可能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的话。你这种心如蛇蝎一样的女人,说的话还能相信吗?”
“你可以想法子来验证,对,你不是有个好朋友,姓路的,他是神医,你可以找他来滴血验亲。”刘妙妡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想信她的话,必须有铁的证据。
皇甫銆冷笑一声,“是不是我的儿子,不重要,不需要证实。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儿子,他就得死。”
这几句话,每一个字就象刀一样,插进刘妙妡的心里,也插进皇甫蓝辰心中。皇甫蓝辰愣住了,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爹,刚见面,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原因还很奇葩,因自己的母亲。皇甫蓝辰怒了,他心底里涌起无尽的愤怒。这两天的时间,短短两天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他的身世。皇甫蓝辰猛然站起身来,怒视着皇甫銆。
“你这个死瘸子,别以为我愿意认你。就你这副德性的,也配做我的父亲吗?我的父亲,应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是你这种蛇鼠两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无情无义之人。”
或许是皇甫蓝辰的激将法起了作用,皇甫銆原本冰冷的双眼中竟然泛起一丝丝的玩味,“顶天立地,蛇鼠两端?这词用的好。你问问你的母亲,我可是蛇鼠两端之人?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可是拜你母亲的恩赐。你的母亲当初,可是与皇甫清同流合污,断了我的手脚筋。”
皇甫銆说着扯起自己的袍子,露出一双令人恐怖的,如枯骨一般的双腿。皇甫蓝辰见状,不由地吓得倒退两步。这是一双已经废掉的腿。
“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水性杨花,勾引皇甫清,夺了我的皇位不说,还挑断我的手筋和脚筋,他们的恶行不仅仅于此,还企图火烧听风阁,要了我的命。换做是你,这仇要不要报?最为可恨的是,她,她,利用楠儿对她的信任,在楠儿的吃食中下毒,害死了楠儿,一尸两命,一尸两命啊,还有楠儿腹中未曾出世的孩子。如果是你,这杀妻之仇,害子之恨,要不要报?”
皇甫銆说这些话时,情绪很是激动,凡是沾到穆楠芡的事情,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此事已经过去十八年了,伊人早已不在人世。穆楠芡,这个名字,就象永远打不破的魔咒,箍在他的心上。
听这个应该是自己亲生父亲男人,将自己的母亲说的如此不堪,皇甫蓝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将目光投向刘妙妡。
事到如此,刘妙妡明白皇甫銆已经走火入魔了,无论说什么,自己也是难逃一死,还得搭上自己的儿子。事到临头,她反而镇定下来,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拢了一拢,别在耳朵后边,冲着皇甫銆露出极为凄美的一笑。刚刚还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上的人儿,这会儿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皇甫銆面前,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
“不是我杀了穆楠芡,真正杀死她的人,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报应到她身上。你以为,我想害她吗?我不想,我也是人,也能分清好坏,知道穆姐姐待我的好。但是,我也是个女人,我愿意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这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可是,你呢,你不给我与穆姐姐分享你的机会。你眼里只有她一个女人,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有多努力,你从来不会正眼看一下。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因为你要利用我父亲手中的兵权,为你夺天下所用。我,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你成就大业的一枚棋子。你不爱我,也就吧了,我,做为一个女人,想要一个孩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呢,爱不肯分我一点儿,连我想成为母亲的权利,也要剥夺掉。我恨,我恨,我恨不得你们都去死。”
刘妙妡说到这里,突然间放声大笑,笑的悲凉又诡异,那尖锐又带着无奈的笑声在狭小的石室内回荡着,回荡着,仿佛在哭诉着自己曾经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和自己曾经的磨难与痛苦。
“你恨我,冲我来,千不应该,万不应该,对着楠儿和她腹中的孩子下手。”皇甫銆很是痛苦的说道,丧妻失子之痛,即使过去了十八年,他依然无法走出来。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对你下手,我下不了。对你,我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认为如果她死了,她不在了,你就会注意到我,我不奢求你会爱我,只要关注到我一点点儿就好。可是,没有想到,她的死非但没有让你对我有一丝的改变,反而,你变得越发糟糕,天天用酒来麻痹自己,不理朝政,民愤天怨,当初那个一统大楚的明君不见了踪影。趁你酒醉,我装扮成她,与你温存那一夜,你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她的名字。我那时才知道,我错了,即使她死了,你心里依旧容不下第二个女人。该死的人不是她,是你。你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此时,刘妙妡声泪控诉着,她的面部变得激动而狰狞,可怖,时不时的,将牙齿咬的咯咯做响,原本雪白又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起,攥紧双拳。
“你爱她,她是你这一辈子唯一深爱过,或者说是一直深爱着的女人。既然这么爱她,我就成全你,让你与她在黄泉之下,做对令人羡慕的夫妻,这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又不死呢?不去找你的楠儿,还活在世上,这说明,你对她的爱也不纯粹,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有杂质。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
说到这里,刘妙妡又纵声大笑起来,刚刚房内平静下来她笑声的回音,再次响起,令人的耳朵非常不舒服。薛英楠和皇甫蓝辰听傻了,对这刺耳的笑声已经自动屏蔽,光注意着眼前已经进入疯狂状态的刘妙妡。
刘妙妡这次大笑,笑了许久,才慢慢止住笑声,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知道是之前哭的泪水,还是刚刚笑时,笑出来的眼泪。她重新低下头,继续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皇甫銆。
“你很爱她,眼里再也容不下其它的女人,整个后宫,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后宫里,你问问看,谁不想让她死。我不过是做了大家想做的事情。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十八年前忘记告诉你了。我想现在告诉你也不晚。你很爱她,她是你心中的唯一,但是,你有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很爱你,你也是她心中的唯一?不是,肯定不是。与她以姐妹相称,朝夕相处,她心里想什么,我即使不能全部晓得,也能猜得出一二来。她真正爱的人不是你,她心另有所属。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嫁给你,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得到她的。她也是不得已,才委身于你。你就象一个天大的笑话,真正爱你的人,你视而不见,不爱你的人,你却当做至宝捧在手心里。”
刘妙妡眼里闪烁着畅快淋漓,这些话,她在心底憋了近二十年,今日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实在大快人心,说出来,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痛快。
刘妙妡的话,象踩了皇甫銆的尾巴,戳到了他的痛处。“闭嘴,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楠儿是爱我的,她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楠儿是爱我的,她只爱我一个人。”
皇甫銆按动轮椅上的机关,轮椅掉转方向,走了。房中只留下刘妙妡母子,和薛英楠。
薛英楠见义父自己离开了,也赶紧追上去,出了石屋,将石门关上,冲着门内说道:“让你们再多活一会儿。”
刘妙妡狂吼乱叫完了,心里也想着,图个痛快,反正皇甫銆是要自己死的,话说完了,自己也就要玩完了。没有想到,皇甫銆并没有怎么着她,反倒是一个人气冲冲的走了。刘妙妡定定的看着缓缓关上的石门,直到哐当一声,门重重合上,她才回过神来,再次重重摔倒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什么抽走了一样。虚弱无力的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她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寒意了,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母亲,母亲……”皇甫蓝辰将地上的刘妙妡抱起来,母子两个人相互对望着,一时无语,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刘妙妡才开口,对着自己儿子说道:“辰儿,是我对不起你。”
说完这句话,皇甫蓝辰没有接话,刘妙妡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一时,小石屋中又陷入了沉寂。
这种事情,皇甫蓝辰也没有想好,如何开口问。听母亲刚刚的话里,是上一代的恩怨。母亲爱而不得,才举起屠刀。如果不是母亲对自己亲生“父亲”的背叛,也许自己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太子储君。
再说皇甫銆向一阵风一样,坐着轮椅冲到外面。他的轮椅是特制的,有很多机关,不用人力推着,只要按动机关,也能自行行走,很是方便。
他用力捶打着轮椅的把手,心里万分的懊恼,说不也此刻的心情。
“不是的,刘妙妡这个毒妇在信口雌黄,楠儿是爱我的,她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要为她们母子报仇,我要报仇。杀了刘妙妡,杀了皇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