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宇的五官棱角分明,仿佛鬼斧神工雕刻而成,令他的容颜俊美中透着冷峻。但此刻,他的神情间似乎少了几分从前的冷厉,眸光也似乎没有从前那般凌利。
看着唐静脸上不可遏制的怒意,他眸光垂了垂,嘴唇轻轻地嚅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却在眸光在她唇上落了落后,突然转身走开。
莫名的压抑似乎泄去,唐静悄然地松了口气。
下一刻,当她发现周靖宇根本不是离开而是到一旁的桌上倒了杯水递到她的面前时,一口气堵在了她的胸口。
“出去!”唐静从嘴里砸出两个硬梆梆的字,侧过头看向另一边。
此刻,她是真的极度不愿意见到他!
一只手骤然伸过来将她的头托起,杯口瞬间凑到了她的唇边。在她一怔之际,微热的水已经顺着干涸的唇缝涌入,滋润着她干涩的唇舌。
唐静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惹爆,一抬手将杯子挥开,抬眸瞪视着他:“周靖宇,你凭什么?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凭什么还可以对我这么强势?”
以前因为那一纸契约,他可以强势地命令她穿什么做什么,甚至连她的身体,也被她强势地攫夺了。可是现在,她已经毁约了。她与他之间,再没有他高高在上她低入尘埃里的主雇关系了,他凭什么还可以这么强势地逼着她喝水?
透明的玻璃杯从周靖宇的手中飞出,撞在墙上后又掉落在他的脚边,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杯中温热的开水,一半洒落在床上,另一半随着杯子飞出,溅在他的袖口、胸前和脸上。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侧头看了一眼砸在他的脚踝处后被弹回去正在地上旋转着的一块碎玻璃片,又缓缓地转回头来,没有怒意、神情如旧地盯着唐静。
挂在他鼻梁处的两个小水滴因为他转头的动作颤了颤后,一路向下滑落,最后流入了他同样干涸的嘴唇中。
他再次动了动唇,暗沉的声音从他的口中缓缓溢出:“我已经知道,我奶奶的伤和死,和你,并没有关系。”
“那又怎么样?”唐静声量加大,神情激愤,刚才那一挥手再次扯动腰间的伤口,痛得她冷汗直冒,却紧咬着牙强忍着,一点也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痛苦柔弱的模样。
暗暗地抓住身下的床单隐忍着伤口处的疼痛,她愤怒地凝视着周靖宇,察觉到他神情间的一丝歉意与动容时,她却忍不住轻笑出声,眼角的泪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缓缓溢出。
“周靖宇,当初你认为奶奶是我推倒弄伤、害死时,你是多么疯狂冷酷地虐待凌辱我?现在,你终于知道事情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所以你想怎么样?你就想让以前的种种一笔勾消,更认为这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心底曾经积压的愤怒与恨意再也压制不住,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唐静一向软柔的声音间带上了几分尖利,
“那我呢?我妈妈的死就不用再追究了吗?她被人嘲讽羞辱致死,都是活该的吗?我被人指着鼻子骂假冒爱玛,被警察指认成杀人凶手,被歹徒拿着水果刀要取性命,也都是我咎由自取吗?周靖宇,你冷酷无情也好,自私自利也罢,都已经与我再没有一丝关系了。我现在,只想请你立刻从这里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你要是再……呯!”
门突然被从外面用力推开,拄着拐杖的方怡一脸怒意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
站在门旁的林浩辰神色复杂地看了唐静和周靖宇一眼,慌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被用力甩开,只得冲着周靖宇无奈地耸了耸肩,哭笑不得地无声宣告:“我和这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的行为完全与我无关。”
站定在周靖宇的面前,方怡抬指直指着他怒骂道:“周董,我忍你很久了。原本我还对你放弃收购方氏又无条件借我两千万感激涕零,却没想到你做这一切原来是另有目的。你借着帮我,威胁一个名声响誉国内外的著名设计师,去低三下四地给你当保姆已经是对她莫大的羞辱了。你却还嫌不够,年前那次害她差点被冻死,两个月前害得从不在人前诉委屈的她跑到我办公室哭了个稀里哗啦,现在又这样对她,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我就不明白了,像你这样冷酷无情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J市的人怎么就瞎了眼,还把你捧成神一样的人物?”
“喂,你就少说几句吧,他们之间,估计是有什么误会。”林浩辰摸着鼻子从旁悄悄拽了拽她,冲着神色越来越凝重的周靖宇努了努嘴,低声地提醒她。
明明是人家小两口吵架,她一个旁观者跟个妒妇似地冲进来乱说一通,算个什么事儿啊?
“我要说几句,关你什么事?”方怡一把推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对上周靖宇,“这哪里是什么误会,明明就是你根本没有相信过唐静。连才刚与唐静认识不久的萧董,都知道以她的为人,根本不会去伤害任何人。你倒好,放着录像不去找,放着真相不去查,却一个劲儿地抓着唐静不放,什么屎尿不出的,都赖到她的头上。也就是她太过善良,才会由着你还站在这里。要是换成是我,我早拿着棍子把你轰出去了。”
嘴里如此说着,她手中的拐杖一下就握在了手上,向着周靖宇的胳膊上敲去。
除了她知道的这些,她不清楚唐静还受到了周靖宇怎样非人的对待。但她明白,唐静这几个月所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帮她。
现在,就算是放着方氏不要,她也要帮着唐静将这个伤害她欺负她的人赶出房间去。
“喂,疯女人,你不要你的公司了?”林浩辰嘴角一抽,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拖着她往后退时被她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了两下,“起开,关你什么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