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门前,两尊石狮威严肃穆,朱漆大门紧闭。
门外是黑压压一片的灾民,他们跟随着纪宁的脚步,从田埂一路来到了这里。
他们的眼中混杂着麻木、期待,还有一丝丝畏惧。
这里是官府,是他们这些草民一辈子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纪宁就站在这官府门前,身姿挺拔如松。
他没有去看那些灾民,目光只是冷冷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一名护卫上前,用力地擂响了门上的铜环。
沉闷的响声,像是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片刻之后,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一道缝。
一个衙役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喝道:“什么人在此喧哗?不知道这里是府衙重地……”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了纪宁,以及纪宁身后那群身披甲胄气息冷冽的护卫。
衙役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是……”
纪宁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叫王德海出来。”
王德海,开封府知府。
衙役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
“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不好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府衙大门洞开。
一个身穿四品官服,体态臃肿,满头大汗的中年胖子,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快步跑了出来。
正是开封知府王德海。
王德海一看到纪宁,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过来,离着还有三步远就躬身作揖。
“下官开封府知府王德海,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位宁王世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不在驿站歇脚,不发牌票通传,怎么就直接带着人堵到府衙门口来了?
还带着这么多灾民,他想干什么?
王德海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谦卑。
“世子爷,您看这外面风大日头也毒,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里面请,下官已经备好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您里面……”
他侧着身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想把纪宁往府衙里引。
只要进了这府衙大门,关起门来一切都好说。
然而,纪宁却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如同腊月的寒冰,看得王德海心里直发毛。
“王知府,本官问你。”
“身为开封知府,食朝廷俸禄,牧守一方,可知你的子民正在饿死?”
王德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没想到纪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发难!
他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长叹一口气。
“唉,世子爷,您有所不知啊。”
“下官也是心急如焚,如坐针毡啊!”
“这该死的天灾,洪水刚退,又来了虫灾,下官是日夜操劳,夙不能寐,奈何府库空虚,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他一边说,一边挤出几滴眼泪,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下官已经上奏朝廷,请求拨粮赈灾,只是这文书往来,总需要些时日……”
“是吗?”纪宁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表演。
“府库空虚?”
“那本官再问你,城中富甲商行,囤积居奇,将米价抬至五百文一石,你可知晓?”
王德海的心猛地一沉。
富甲商行,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这下官略有耳闻。”
王德海的额头上,冷汗冒得更凶了。
“此乃商家自由买卖下官也不好过多干预啊。”
“不好干预?”
纪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那富甲商行的东家,是你王德海的小舅子,你也敢说不好干预?”
“你与那将军府的黎川内外勾结,一个囤粮,一个封仓,坐视灾民饿死,大发国难财,你也敢说不好干预!”
“王德海!”纪宁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你还有何话可说!”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知府大人和奸商勾结,故意不放粮!
怪不得他们快饿死了,城里的米价还那么高!
“狗官,他是狗官!”
“还我粮食,还我命来!”
“打死他,打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灾民们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他们眼中冒着火,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将王德海撕成碎片!
王德海彻底慌了,看着那些群情激奋的灾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纪宁面前。
“冤枉,冤枉啊世子爷!”
他抱着纪宁的腿,哭得涕泗横流。
“下官冤枉啊,都是那黎川,都是镇国将军府逼下官这么做的!”
“下官要是不从,他们就要了下官的命啊!”
“下官也是被逼无奈,求世子爷明察,求世子爷饶命啊!”
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黎川身上。
死一个将军,总好过死他自己。
纪宁看着脚下这个毫无官威,丑态百出的知府,眼中只剩下厌恶,一脚将其踹开。
“来人,摘去他的乌纱,剥去他的官服!”
“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是!”
两名护卫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一把按住王德海。
“不,不要,世子爷饶命,我……”
王德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护卫们粗暴地扯掉了他的乌纱帽,撕烂了他那身锦绣官服。
曾经威风八面的开封知府,此刻就像一条死狗,被拖进了那座他曾经主宰的府衙。
府衙门前,一片死寂。
所有灾民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做梦。
作威作福的知府大人,就这么被拿下了?
片刻之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起!
“青天大老爷!”
“纪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啊!”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无数灾民跪倒在地,对着纪宁拼命地磕头,激动得泪流满面。
带头的老者更是爬到纪宁跟前,哭着问道:
“大人,那官仓的粮食,是不是可以放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纪宁,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纪宁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希冀的脸,只是平静地开口。
“本官,自有计较。”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护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满地的灾民,和一城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