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狂笑声，骤然从一旁响起，打断了黎-川的思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失魂落魄跌坐在地的蛮夷国师呼延博，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指着殿内的大周君臣，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精彩，真是精彩啊！”
呼延博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眼神却变得无比阴冷。
“不愧是天朝上国，这手挑拨离间、内斗攻讦的本事，真是让我等蛮夷大开眼界！”
他指着黎川，又指了指纪宁，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一场小小的赌局，就让你们的将军和世子反目成仇，甚至不惜当着我等外臣的面，互相撕咬。”
“这就是你们大周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团结？”
这话一出，殿内刚刚还喧闹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不少官员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和羞恼的神色。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呼延博。
呼延博却毫无惧色，他挺直了腰杆，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精光。
“纪世子，你确实有两下子，老夫承认，是我小瞧了你。”
“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文斗三局，你不过是侥幸赢了第一局！”
“你以为这就赢了我们蛮夷？赢了我们整个北莽？痴人说梦！”
呼延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掷地有声。
“你赢的，只是一个赌约，只是让你这位黎将军，出了点血而已！”
“这对我大周，对我们北莽，有何影响？”
“你以为靠这种小聪明，就能让我北莽俯首称臣吗？”
“别忘了，我北莽的十万铁骑，随时可以踏平你们的边境！”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刚才还因为纪宁的胜利而兴奋不已的官员们，此刻都冷静了下来。
对啊，国师说得没错。
纪宁只是赢了一场文斗而已。
而且只是三局里的第一局。
这并不能改变大周和北莽之间实力对比的现实。
殿内的气氛，瞬间从狂热转为凝重。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国师这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
“是啊，高兴得太早了，后面还有两场呢。”
“万一后面两场输了，那我们大周的脸面，丢得更大！”
柳如烟站在角落，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纪宁的背影，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她能感觉到，整个大殿的气氛，又一次被这个蛮夷国师给掌控了。
纪宁，他该如何应对？
然而，纪宁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甚至没有去看呼延博一眼，仿佛对方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是苍蝇的嗡嗡叫。
他只是转过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微微躬身。
“陛下，既然第一局已了，还请国师，尽快宣布第二局的比试内容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那语气，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仿佛只是在催促一个磨磨蹭蹭的下人。
“时间宝贵，别让大家等急了。”
“噗！”
有官员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下，把呼延博刚刚营造起来的沉重气氛，瞬间戳破了。
呼延博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纪宁，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死死地瞪着纪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很好！”
“既然纪世子这么着急，那老夫就成全你！”
呼延博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胜券在握的阴冷笑容，他猛地一拍手。
“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
大殿的侧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文士。
他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三缕长髯，双目微闭，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却又极稳。
他身上没有丝毫的气势，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魄的教书先生。
可当他出现的瞬间，整个承德殿，却再一次炸开了锅！
“是他！”
“竟然是他，杜子衡！”
“诗圣杜子衡，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早就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了吗？”
“天呐，蛮夷竟然能请得动他！”
惊呼声此起彼伏，甚至比刚才纪宁解开魔盒时，还要震撼。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都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满是震惊。
杜子衡！
这个名字，在大周，就是一个传奇。
三十年前，他以一首《登高》名动京华，被誉为“诗圣”。
其诗词，大气磅礴，意境深远，被天下文人奉为圭臬。
据说，他早已看破红尘，归隐于山水之间，再无人见过其踪迹。
谁能想到，他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跟着蛮夷使团一起！
黎川也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那个走进来的身影。
震惊过后，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知道，他翻盘的机会来了！
纪宁是纨绔，是武夫，他或许懂些奇技淫巧，可他怎么可能懂诗词？
更何况，他的对手，是诗圣杜子衡！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比试，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呼延博看着满朝文武震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极度得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大周君臣，在希望的顶峰，再重重地摔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第二局，比试的，正是诗词！”
“规则很简单。由我北莽的杜先生出题，纪世子，你来作答。”
“一炷香的时间内，若你能作出一首让杜先生点头的诗词，就算你赢。”
“若是作不出，或是作出的诗词，入不了杜先生的法眼。”
呼延博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
“那就算你输！”
“届时，你不仅要跪下，向我北莽使团磕头认错，还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你大周文坛，无人！”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太欺负人了！”
“这怎么比？让纪世子跟诗圣比诗词？”
“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蛮夷无耻。无耻至极！”
群臣激愤，纷纷开口怒斥。
这已经不是比试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让一个纨绔子弟，去挑战一个时代的文学泰斗？
开什么玩笑！
皇帝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他看向纪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担忧。
他想开口阻止，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君无戏言，他已经答应了文斗三局，现在反悔，岂不是更让蛮夷耻笑？
纪宁，你到底行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纪宁的身上。
有担忧，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等着看好戏的。
而纪宁，作为风暴的中心，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看着那个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始终闭着眼睛的杜子衡，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微笑。
诗圣？
杜子衡？
不过如此！
纪宁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呼延博一愣：“什么条件？”
纪宁的目光，扫过呼延博，扫过杜子衡，最后，落在了那个满脸狂喜的黎川身上。
“既然是比试，总得有点彩头。”
“这一局，我若输了，任凭处置。”
“可我若赢了……”
纪宁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不要钱，我要国师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