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赵国公府。
书房内,赵孟听着管家的汇报,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好啊!”他一拍大腿:“这个黎川,总算做了件聪明事!”
“爹,这能行吗?”一旁的赵瑞,脸上缠着纱布,说话还有些漏风。
“怎么不行?”赵孟冷笑一声:“纪宁那小子,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个死鬼爹留下的名声和面子。黎川这一手,等于是在刨他的根,看着吧,那小子现在肯定气得在王府里跳脚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纪宁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
“传我的话,备一份厚礼,送到大将军府。就说,我赵孟,提前恭贺黎将军新婚大喜!”赵孟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告诉其他几家,都给我动起来,黎川的这场婚事,我们不仅要支持,还要大张旗鼓地支持,捧得越高越好,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他纪宁是怎么丢人现眼的!”
一场针对纪宁的巨大阴谋,借着一场婚事,再次甚嚣尘上。
整个京城,都在等着看镇北王府的反应。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会如何应对这奇耻大辱。
是会暴跳如雷,冲进大将军府杀人?
还是会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坐实自己是个窝囊废?
夜色越来越深。
镇北王府内,却是一片寂静。
纪宁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他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外面那些足以掀翻京城的风雨,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秦羽站在一旁,那张冷峻的脸上满是憋不住的怒气。
“主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您就一点都不生气?那黎川和柳如烟,分明就是故意在恶心您!”
纪宁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淡淡地问道:“一只苍蝇,在你面前嗡嗡叫,你会生气吗?”
秦羽一愣:“会觉得烦。”
“那如果,这只苍蝇,马上就要一头撞死在烧红的烙铁上呢?”纪宁放下了书卷,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那你还会觉得烦吗?”
秦羽看着纪宁的笑容,不知为何,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凉意。
他忽然觉得,黎川和柳如烟可能做了一件他们这辈子最愚蠢的事情。
黎川与柳如烟的婚期,定得极快。
三日之后,便要举行大典。
这三天里,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病态的亢奋。
大将军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赵国公府牵头,京中但凡与纪宁有过节,或是对皇帝心怀不满的世家大族,都派人送去了极为丰厚的贺礼。
一箱箱的黄金白银,一匹匹的绫罗绸缎,流水似的往大将军府里送。那阵仗,比皇子大婚还要气派。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向纪宁示威向皇帝示威。
我们的人,我们护着。
你打压一个,我们就捧起另一个。
你让我们不痛快,我们就让你更不痛快。
黎川也一扫之前的颓丧,整日红光满面,迎来送往。
他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同仇敌忾的感觉。
仿佛自己不是在娶一个被退婚的女人,而是在领导一场正义的伐罪之战。
柳如烟更是这场风暴的中心。她每日精心打扮,出入于京城各大顶级的胭脂铺和绸缎庄,身边簇拥着一群趋炎附势的贵妇小姐。
她所到之处,无不引起围观。
人们看着她,眼神复杂,有鄙夷,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戏的兴奋。
而她,坦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要让纪宁知道,离开了他,她柳如烟,非但没有沦为弃妇,反而过得更好,更风光。
与大将军府的热闹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镇北王府的死寂。
王府大门紧闭,三天来,未曾有任何动静。纪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露面,不发声。
这种反常的沉默,更让外界的猜测甚嚣尘上。
“看来镇北王是真怕了,当了缩头乌龟了!”
“怕是躲在府里哭鼻子呢。哈哈,少年得志,终究是心性不稳,受不得半点委屈。”
“我看未必,这叫暴风雨前的宁静。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各种议论声中,大婚之日,到了。
这一天,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整个京城的主干道,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了红色的地毯。
从大将军府到柳家,十里红妆,鼓乐喧天。
黎川一身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在他身后,是长长的迎亲队伍,以及那些前来道贺的世家子弟。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对着迎亲队伍指指点点,议论的焦点,无一例外,都是那个未曾露面的镇北王。
“哎,你们说,镇北王今天会不会来闹事啊?”
“我看悬,这阵仗,他一个人来了不是送死吗?”
“那可不一定,这位小王爷,可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在万众瞩目之下,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柳府。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黎川终于将蒙着红盖头的柳如烟,接上了八抬大轿。
起轿回府!
锣鼓声再次响起,队伍开始缓缓向大将军府行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嗓音,如同利剑,划破了喧闹的鼓乐声。
“圣旨到!”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整个长街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街道的尽头,一队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簇拥着一顶明黄色的轿撵,缓缓而来。
轿撵旁,跟着一个身形佝偻,手持拂尘的老太监。
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
黎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身后的那些世家子弟,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李德全怎么来了?
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皇帝要降罪?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李德全的队伍,停在了黎川的马前。
李德全从轿撵旁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满身喜气的黎川,又瞥了一眼那顶花轿,慢悠悠地说道:“黎将军,大喜啊。”
黎川连忙翻身下马,躬身行礼:“不知李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敢问公公,此来是……”
“奉陛下口谕,特来为将军和柳姑娘,送一份贺礼。”李德全尖着嗓子说道。